第653章 宝钗发病
于是乎，贾环和阿合买提离开了礼部，一道前往公主府迎接康乐公主林黛玉，自有礼部官员引领仪仗队在前吹吹打打，跟民间迎亲差不多，但排场要隆重百十倍不止。
那哈密国的迎婚使虽然汉话不甚流利，却十分健谈，一路上主动搭讪，旁敲侧击，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聊，实则是想试探贾环的深浅，顺便套取一些晋廷内部的信息，只是贾环年纪虽轻，却非初出茅庐的雏儿，阿合买提注定白费心机。
且说贾环和阿合买提一行抵达公主府外，公主府中史已然率领仪卫列队候迎在门外。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大晋王府设长史一职，由文官担任，而公主府则设中史一职，由太监担任，均相当于总管的角色，总管府内一切事务。
康乐公主府的这名中史名叫段永，年约三十出头，生得皮肤黝黑，而且个子高瘦，倒跟那些面白无须，大多体型富态的宫廷宦官截然不同。
这位段姓太监似乎不苟言笑，见到贾环和阿合买提两名婚使，脸上也无甚笑容，只是施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咱家乃康乐公主府的中史官，姓段名永，见过两位婚使。”
阿合买提连忙抚胸为礼，笑吟吟地道：“原来是段公公，藩国使臣阿合买提有礼了！”
贾环则一边回礼，一边暗暗审视段永，这位段公公乃公主府的实际话事人，估计还是乾盛帝的眼线，此次也将陪同康乐公主和亲哈密，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自己的计划要想顺利实施，那得先摆平此人。
段永将贾环和阿合买提迎进了公主府，吩咐二人在二门外等候，然后便自行往公主府内宅张罗去了。
趁着这个间隙，阿合买提四下打量，但见雕梁画栋，亭台楼榭，美仑美奂，不由暗暗感叹晋国之富庶，这只是公主府，便远胜哈密王的宫殿，此等财力实非哈密这种小国可比。又念及康乐公主那丰厚的嫁妆，阿合买提更是一阵心热，只不知那康乐公主的模样生得如何呢，若是个丑八怪，只怕那位会不乐意。
阿合买提眼珠正滴溜溜儿转，忽见贾环正看着自己，心中一凛，陪笑着道：“这公主府之富丽堂皇，实在让鄙人大开眼界啊。”
旁边负责唱礼的礼部官员嘴角微翘，眼中闪过轻蔑之色，暗道：“这些蛮夷小国来的人，果真没见过大世面，这只是临时改造的公主府而已，连一般的公侯府邸也及不上，他便震惊成这样，待会进了皇城陛辞，岂不是要惊掉下巴？”
贾环却暗皱了皱剑眉，这个阿合买提总给他一种心术不正的感觉，于是更暗自留神。
正在此时，二门内忽然有一名宫女探出头往外窥视，见到远处的贾环后眼前一亮，招手想说什么，却被身后两名小太监一把捂住小嘴拉了回去。
此时天还没亮，四周虽说灯火辉煌，但终究距离较远，贾环也看不甚真切，倒隐隐觉得那宫女有点像雪雁，正疑惑之际，那宫女估计是挣脱了，又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似乎想大声叫喊，不过马上又被身后几双手连拖带拽地弄了回去。
这回贾环看清了，那宫女定是雪雁无疑，不由心中一紧，举步往二门走去。负责唱礼的官员愕了一下，连忙提醒道：“贾婚使请在二门外等候。”
贾环却没理会他，继续快步走近二门，阿合买提眼珠一转，也跟了上去。那礼部官员面色一沉，叫道：“快停下，越礼了。”
两名公主府侍卫立即冲上前拦阻，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贾环已然动作迅速地溜了进二门内，倒是慢了一步的阿合买提被仪卫拦住，只能眼光光地看着贾环消失在视线。
“放开她！”贾环奔进了二门，果见两名小太监正抓住一名宫女连拖带拽地往里面走，连忙厉声喝道。
那两名小太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手，那小宫女正是雪雁，见到贾环顿时如获救星，哭道：“三爷，我们姑娘有急事找你，但是段公公不许，婢子是偷偷溜出来的。”
贾环心中一紧，快步上前问道：“发生何事？”
“婢子一时也说不清，你快跟我来吧。”
贾环果断点了点头：“带路！”
雪雁连忙转身往后宅奔去，两名小太监横身拦住，陪着小心道：“贾婚使请到二门外等候，公主府后宅，外臣不得擅闯。”
贾环冷道：“本使非是擅闯，公主有急事相召，若出了事，你们可担带得起？让开！”
这两名小太监也没经验，再加上贾环久历战场，手握生杀大权，自有一权慑人的气势，两人一时竟被震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贾环长闯直入后宅，这才醒起报告段公公。
且说贾环跟在雪雁身后一路疾行，路上遇到的宫女皆露出诧异之色，很快，贾环便来到林黛玉的秀阁外。
“公主，环三爷来了！”雪雁快步奔入阁内，一边叫道。
“环弟！”林黛玉惊喜地站起来，身上佩带的环佩一阵叮当作响，头上凤冠珠饰如花枝乱颤。
“林姐姐！”贾环闯进来，一眼见已然换上凤冠霞披的林黛玉，也不禁略为失了失神，太美了，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似乎所有形容词放在林黛玉身上都嫌不够。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林黛玉对贾环情根深种，此刻见到贾环惊艳的表情，芳心不禁为之一甜，略带羞涩地低下头，心想，今日要是自己和环弟的大喜日子该多好。
此时贾环也回过神来，忙问道：“林姐姐，你让雪雁找我，可是发生什么急事？”
林黛玉这才醒起正事，急忙道：“宝姐姐的旧疾犯了，段永让人把她带走，如今不知在何处。”
古代大户人家的侍婢一旦发病，是不允许待在主子屋里的，必须带出去治疗，等好了才能进来，免得传染给主子，《红楼梦》原著中的晴雯因为生病了还待在怡红院，就被其他人诟病过。
贾环闻言心中一紧，问道：“宝姐姐没带冷香丸？”
香菱红着眼道：“带了，这保命的东西如何能不带，当初带进公主府便埋在院中的花树底下，谁知上月姑娘发病，取出来服了一丸，偏生被段中史知道了，不许在公主府内藏匿不明之物，便都收缴去了，姑娘解释这是治病的药也没用。”
贾环眼底闪过一丝怒气，问道：“香菱你在此，那此刻谁在宝姐姐身边？”
“莺儿！”紫鹃答道：“段中史命人把宝姑娘带走时，本不欲让其他人跟着的，是我们姑娘不断央求，对方才答应了让莺儿在宝姑娘身边照料。”正在此时，段公公黑着脸走了进来，不悦地道：“贾婚使，公主闺阁又岂是你能擅进的地方？若传出去，公主殿下的名声还要不要？请你马上出去，否则休怪咱家不顾及颜面！”
贾环心中冷笑，淡淡地道：“我正想找你，走，咱们到外面聊聊。”说完转身往外面走去。
段永见贾环如此喧宾夺主，气得嘴唇哆嗦了一下，瞪了一眼雪雁，这才转身走出屋去，跟着贾环来到院中。
“贾环，你好大胆，竟敢擅闯公主府后宅，仔细咱家参你一本，告你一个企图对公主不轨之罪！”段永气愤地警告道。
贾环神色平静，死猪不怕开水烫般道：“段公公爱告便告，要参便参，我只问你，宝姐姐如今在何处？”
段永皱眉道：“你口中的宝姐姐可是薛家那丫头？”
贾环点了点头道：“宝姐姐先天有疾，一旦发病，需得那冷香丸来缓解，烦请段公公把那药丸还来。”
段永冷笑道：“咱家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古怪的病，还有如此古怪的药，什么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夏天开的白荷花蕊、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冬天开的白梅花蕊，还要谷雨那天的雨水、白露那天的露，霜降那天的霜，小雪那天的雪……简直匪夷所思，一听就是胡乱编撰的，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必须查扣，咱家也是按规矩办事而已。”
贾环淡道：“夏虫不可语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即便是圣人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更何况段公公乎？那冷香丸是宝姐姐的救命药，请段公公马上还来！”
段永虽然学识有闲，但也并非目不识丁的太监，被贾环一番话讽刺得面红耳赤，冷笑道：“贾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如今已经不是辽东巡抚了，这里也不是辽东巡抚可以呼风唤雨的地方，你没权指使咱家做任何事！”
贾环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段永道：“我并非命令段公公，而是跟段公公打个商量而已，此去哈密千里迢迢，耗时日久，难免艰险重重，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要是路上出了差错，你我都难辞其究。”
段永心中一凛，双眼危险地眯缝起来道：“贾婚使这是威胁咱家？”
“不敢，只是提个醒罢了，薛姑娘与康乐公主乃情同手足的姐妹，而段公公将来也会留在哈密侍奉康乐公主，若薛姑娘有个好歹，段公公将来也未必落得了好。”
段永面色变幻不定，贾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淡道：“吉时快到了，卯正于奉天门前陛辞，想必段公公也不想在驾前失仪吧？”
段永登时被拿住了七寸，冷哼一声，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丢过来，贾环伸手接住，打开塞子闻了闻，一股冷幽幽的甜香便扑鼻而来，正是宝姐姐身上特有的香气，可见瓶中装的确是冷香丸无疑。
不过，当贾环将瓶中的药丸倒到掌心时，发现只剩六颗了，不由皱眉道：“只有这些？”
段永漫不在乎地道：“这些药丸本是用旧陶罐埋在花树底下的，当初挖出来时，了。”
贾环气得想抽这货几个大耳刮子，这冷香丸配制不易，运气不好的话，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收集齐配药所需的东西。
“宝姐姐如今在何处？”贾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这个节骨眼上实不好节外生枝。
段永将一名小太监叫过来吩咐几句，片刻，薛宝钗和莺儿便被带过来了。
“环兄弟！”薛宝钗正忐忑不安，不知小太监要带自己往何处，忽见贾环，不禁又惊又喜，忐忑的心情也莫名安稳下来。
“宝姐姐，我听林姐姐说你的旧疾发作了？如今怎样？哪里不舒服？”贾环一边问，一边打量宝钗的面色，发现其俏脸红润，本来不点而红的樱唇反而更加鲜艳了，不由暗暗不解。
薛宝钗心中暖洋洋的，似乎也瞧出贾环的疑惑，温婉地道：“谢谢环兄弟关心，我这病只是自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发作时只是有些喘嗽，身上不大自在而已，并无大碍的。”
莺儿嘀咕道：“三爷你别听姑娘宽你的心，她这病表面没什么，可是挺难受的，胸闷气短，吃不下，睡不着，偏偏药又被段公公收走了，三爷能不能……”
薛宝钗脸上一红，轻声打断道：“要你多嘴，今日是公主动身出阁的日子，莫要生事！”
贾环闻言不禁又敬又爱，取出那瓶冷香丸道：“冷香丸我已要回来了，莺儿你赶紧给宝姐姐服用吧。”
莺儿急忙接过瓷瓶打开一闻了闻，喜道：“还真是冷香丸，这下姑娘不用难受了，嘻嘻，还是三爷好本事，咦，只剩六丸了？”
贾环无奈地道：“原来的陶罐被打破了，只剩这些，其余的被段永手下的人丢弃了。”
薛宝钗显然不想贾环替自己出头生事，忙笑道：“能剩下这些便不错了，回头再想办法配一副便是。”
“配药的事便交给我吧，回头让林之孝专门安排人手收集，全国那么大，总有一处地方谷雨那天下雨，霜降那天下霜，小雪那天下雪的。”贾环笑道。
莺儿笑嘻嘻地道：“环三爷对我家姑娘真好！”
薛宝钗微羞，轻声道：“谢谢环兄弟！”
贾环低声道：“谢什么，都是自家人，宝姐姐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等从哈密回来后……”
“别说，我心里记着呢！”薛宝钗不由霞飞双颊，羞急地打断了贾环。
那边的段公公显然等得不耐烦了，提醒道：“贾婚使长话短说，莫误了吉时。”
薛宝钗忙柔声道：“环兄弟快去吧，我服了冷香丸便没事了。”
贾环点了点头，这才离开公主府后宅，而薛宝钗服下了冷香丸后，症状果然迅速缓解了，这时倒轮不得段永不相信了。
既然薛宝钗已经没事，又是皇上亲自指定的陪嫁宫女，所以薛永便让她回到林黛玉身边侍候，待一切准备定当便召来鸾驾，抬上康乐公主便往二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