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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衣公子的不良于行(2合1,1w5营养液)(第3页)

大魏班主“嘿嘿”笑道:“您说呢?要不当年,我爹老魏怎么没给她取名儿叫‘燕花旦’,而是取名儿叫‘燕青衣’?”

翟掌柜低下头来,悄摸捅了捅大魏班主,做贼似的竖了个大拇指,道:“你跟我说真的?青衣今天的一场《贵妃醉酒》,扮个花旦,就已经是‘这个’了;青衣扮起青衣来,还要更加‘这个’?”

大魏班主矜持“嗯”道:“真金不怕火炼!”

翟掌柜“哼哧哼哧”大乐,自顾自小声嘀咕道:“爆了、要爆了啊!咱燕衣戏楼,这是要载入戏史啊!谢谢衣公子大老板,谢谢青衣小姑娘,谢谢,谢谢大家!”

戏楼上边在那唱戏,一翟一魏在这僻静角落,边看戏,边你来我往地嘀咕。

大魏班主感叹道:“青衣是个好姑娘啊,十二三年前还是个小家伙时,脾气怪怪的,跟谁都不亲近。若非我爹老魏把她从乞丐堆里刨出来,给她一口饭吃,她怕是连我爹的话都不听!

“后来过了一年多,发了洪水,把戏班吹散了一大半,青衣丢了,老魏也得了疫病,没挨过半个月就死了。

“这年头,战乱个不休,戏班子不景气啊!

“直到两三年前,衣公子派的人找到了魏家戏班。我们才知道,当年的小姑娘出落成大姑娘了,找到了能依靠的良人,还念旧、记恩,回来找我们,找当年把自己的馒头匀半个给她的老魏啦……”

翟掌柜听着,一个劲地应。

说到这里,大魏班主看着五楼戏台上的杨贵妃,渐渐泪眼模糊:“老魏临死前,就记着要看青衣登台唱戏,要我们找到她,说她能生能旦能青衣,有那一股子感情在里头,说‘青衣将来就是我们魏家戏班的台柱子!’

“……老魏啊,爹!你看见了吗?青衣自己找回来啦!魏家戏班,活啦!”

翟掌柜一把抱住了大魏班主,沁泪叹道:“都不容易、都不容易哪……”

这样的故事,翟掌柜在飞衣商行随队跑商的时候,走南闯北的听多了。天下人的喜事痛事,千篇一律,不尽相同。可翟掌柜还是每听一次,就哭一回。

商行的其他人都道他姓翟的太婆妈,难成大器,可谁能想到,衣公子这一回,就是挑中了他,

做燕衣戏楼的掌柜的?

翟掌柜心想,或许衣公子看中的,就是他姓翟的这副婆妈的、还不肯麻木下来的心肠。衣公子给燕衣戏楼、给这个心上人燕青衣和魏家戏班的新家,挑的不是一个能为他赚多少钱的强硬掌柜,而是能让燕衣戏楼过得有人情味儿的掌柜!

翟掌柜这般在心里想通了,心里喜滋滋的,便听身边的大魏惊道:“青衣这动作,这是怎么了?不小心闪到腰了?”

翟掌柜看去,便见燕青衣扮演的杨贵妃,正好结束第三次下腰饮酒的动作。但杨贵妃起身甩袖时,却明显比先前排戏时,要慢上两拍。

燕青衣遮掩得实在太好。若非他们这些先前看过数十遍练戏的,不仅看不出燕青衣受了伤,还要赞杨贵妃这甩袖的慢,慢出了更深的韵味、更多的风情!

翟掌柜忧道:“这伤,大魏班主,你看得出来,青衣这伤重吗?不行,我得去……”

“别去。”大魏班主一把拉住了要去叫停的翟掌柜,道:“青衣自己没叫停,便是她决心演完这场戏。”

燕青衣果然一如无事,演完了这场戏。

只有坐在梳妆台前缓慢卸妆的盛年自己知道,若非他在剧痛突然袭来的关头,瞬息运功,用御气诀往那复发的旧伤灌注了庞大内力,强撑不倒,他此时……已经断成两节,死在了戏台上!

‘死里逃生。’

‘离七月十五的二十生辰还有两个多月,这伤怎么会提前复发?’

‘还有……为什么……偏偏是这处伤,头一个复发?!’

——‘越归翼,有本事你就什么都不要恨。’

——‘否则,你记得越深、恨得越深的伤,就越早找上你!’

盛年面无表情地对镜擦拭,拭去脸上油彩,额头的冷汗,露出下面的皮肤。

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以及,苍白毫无血色的唇。

‘……痛。’

盛年又将胭脂,补回唇上。

伸手,一把扼住了身后,白愁飞的下颚。

他深沉地,目光在白愁飞的脖子上流连,努力遏制掐住他脖子的冲动,缓缓道:“白愁飞,你再说一遍?”

屈辱的、故作坚强的白愁飞。

这副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的表情。

真可爱啊,白愁飞。

真有活力啊,白愁飞。

你知不知道,你越屈辱、越故作坚强,别人就越想欺负你?

想看你露出耻辱的神色。

想看你痛得哭叫。

想看你永恒地竭尽全力地飞,却永恒地被人碾住翅膀!

盛年指尖勾动,庞大的内息在屋内汇聚,尽数涌入白愁飞的身躯!

痛楚的、小猫叫的白愁飞,软软地挂在了盛年的虎口上。

封住人内息的办法有很多种。

但盛年偏偏选择了,这最痛楚、最叫人尊严尽失的一种。

盛年静静地观赏这一幕,胸中的暴虐和嫉妒,终于些微平息。

‘感谢我吧。

‘这不是折磨,这是在救你,白愁飞。

‘救你从我手底下逃生。’

白愁飞。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的白愁飞。

白愁飞。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嫉妒你那炫目的、撕扯一切的生机。

嫉妒你不息的灿烂的生命!

白愁飞。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就有多喜爱你——’

喜爱到,甚至尽力克制自己。

盛年落下马车的车帘,目送换完裙装的白愁飞压抑着怒气,从衣府的后门离开。

克制自己,不让你真正——

绝望、破碎。

“咳。”一声轻咳,仿佛空气都随之痛楚地震动!

衣公子陡然抓住马车的车帘,整个人陷入白熊皮铺就的轮椅

中,胸前深蓝色的衣襟上渗出细小血色,脸色比身下的白熊皮毛更加惨白。

他侧首,冷汗簌簌而落,隐忍着,哑声道:“……阿康,去请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