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2章 名声大噪(第2页)
作品过于沉溺于封建宗法社会的阴暗面描写,大量自然主义的情欲刻画(尤其是田小娥相关情节)是否必要?这是否是一种“暴露文学”的沉渣泛起,在迎合某种低级趣味?”
“小说对历史进程的描写过于灰暗和混乱,未能清晰体现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和进步性。对于格命队伍内部的某些复杂现象(如黑娃等人的命运轨迹),其描写是否客观?是否带有某种消极的、虚无主义倾向?”
“作品试图构建一个宏大的寓言,但其核心思想模糊不清,充满了宿命论的悲观色彩。白嘉轩所坚守的“仁义”是封建社会的精华还是糟粕?作者对此的暧昧态度,值得高度警惕!”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紧接着,一些与“伤痕文学”本就相左,或自觉被叶晨这位后起之秀锋芒所掩盖的文人,也趁机开始推波助澜:
“一部《少年犯》或许是时代的偶然,但是《白鹿原》暴露出了作者创作思想的深层问题:即对民族苦难和历史阴暗面的过度痴迷,缺乏昂扬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我们的文学是否需要如此沉重?”
“年仅二十余岁的青年学生,如何写出如此“老于世故”,洞察人性之恶的作品?其生活经验是否足以支撑如此宏大的题材?这背后是否存在哗众取宠的投机心理?”
这些批评文章引经据典,上纲上线,带着一股“老前辈”教训“不知天高地厚后生”的优越感,试图从政治导向、道德伦理、甚至作者资格上对《白鹿原》及其作者进行解构和否定。
这场由专业评论界引发的争议,迅速蔓延至更广泛的公众领域。报纸的文艺副刊、大学的文学社团、乃至工厂机关的读书小组,都分裂成支持和反对的两派,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支持者们在据理力争:
“批评者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白鹿原》写的不是阴暗,是真实!是扎根于土地的、带着血泪的真实!田小娥的悲剧是对词人礼教最有力的控诉!”
“那些情欲描写并非噱头,它们是人物命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生命力的奔涌与毁灭,具有强烈的美学力量和悲剧冲击力!”
“说思想灰暗?恰恰相反!正是白嘉轩等人在动荡年代近乎固执的坚守中,在苍凉悲怑的命运底色上,我们反而看到了民族生生不息的韧性!这难道不是一种更深沉的希望?”
“作者年轻怎么了?他的年轻恰恰证明其才华横溢!难道写历史就必须是七老八十?想象力、洞察力和对资料的消化能力才是关键!”
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论战使得《白鹿原》的热度持续飙升,《魔都文艺》因此而销量猛增,洛阳纸贵。人们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下一期的连载,想亲自评判这场争论的焦点。
许多原本对文学不大感兴趣的人,也因为这场巨大的社会争议而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纷纷找来刊物进行阅读。
就在争论趋于白热化,甚至隐隐有超出文学范畴的迹象时,真正的定音锤终于落下。 巴金先生再一次的站了出来,他没有直接参与争论,而是在一篇回顾自己文学生涯,探讨文学责任与勇气的文章中,高度肯定了小说《白鹿原》的价值。他写道:
“…最近读到的《白鹿原》,让我看到了年轻一代作家直面历史的勇气和深邃的思考。
文学要讲真话,要挖掘人性和历史的复杂性。遮遮掩掩、歌功颂德易,深刻反思、秉笔直书难。我们需要这样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作品,保护这样的创作探索,就是保护文学的未来!”
紧接着,《人民文学》杂志转载了《白鹿原》的部分精彩章节,并配发了资深评论家的长篇评论文章,从文学史和美学价值的高度,肯定了这部作品,认为它“开创了新时期文学历史叙事的新高度”,“是现实主义深化的重要收获”。
这一系列举动信号意义极强,最高文学权威的肯定瞬间压倒了那些杂音和非议。虽然批评之声并未完全消失,但是他们再也无法构成主力,反而成了衬托作品影响力的背景音。
经此一役,《白鹿原》及其作者叶晨,非但没有被争议击倒,反而真正意义上“大火特火”,奠定了其在文坛难以撼动的地位。
这部作品被视为改开初期文学解放浪潮中最具代表性的硕果之一。经过一段时间的连载,单行本的出版事宜被提上日程,多家出版社争相洽谈。
面对誉满天下与谤满天下的两极境遇,叶晨却表现出超出年龄的冷静与定力。他没有急于发表言论反驳批评,也没有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他感谢了钟望阳主编的坚持和巴金先生的爱护,然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学业上了。
叶晨心里很清楚,这场争议的风波,恰恰证明了《白鹿原》的价值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