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望舒取下木剑,剑柄上刻着两个小字:“归心”。是当年李念安亲手刻的,说无论走多远,心里都要有个归处。她忽然想起年轻时,两人一起在归心堂的药圃里种凝魂花,李念安说:“等我们老了,就把药圃交给孩子们,我们坐在廊下看花,像苏奶奶和小虎耶耶那样。”
如今,花还在开,人却散了。
在星辰剑宗住了半月,望舒帮着弟子们收完凝魂花籽,又把李念安未画完的草药图补全。图上的望归草叶片朝着青石镇,旁边添了几个小小的身影,是阿竹和他的弟子们,正背着药篓往星辰剑宗赶。
离别的那天,望舒最后看了眼剑冢。灵前的凝魂花已经结了籽,黑亮饱满,像无数双眼睛,望着远方。望归草的叶片在风中舒展,一半朝着青石镇,一半对着灵位,仿佛在说:“你们看,牵挂从来都是双向的。”
“我们会常来的。”望舒对着三个灵位轻声说,“等孩子们长大了,我让他们带着新收的花籽来,跟你们说归心堂的趣事,说青石镇的孩子又认得了多少药。”
返程的马车上,望舒打开李念安攥着的那封信,是她出发前写的,说归心堂的望归草结了种子,问他要不要带些去普惠堂,说想让两处的草长得一样旺,一样记得归途。
信纸边缘被攥得发皱,却能看清李念安在旁边写的两个字:“好啊。”
望舒把信纸折好,放进贴身的布包里,和那半块桃花糕、苏轻晚的布偶放在一起。这些旧物像串珠子,被岁月的线串起来,成了最珍贵的念想。
回到归心堂时,阿竹带着弟子们在镇口等。药圃里的凝魂花还在开,紫色的花瓣沾着秋露,像撒了层碎星。望舒从马车上取下普惠堂的花籽,递给最年幼的弟子:“来,把这些撒在药圃的最东边,明年这里就会长出和星辰剑宗一样的花。”
小弟子捧着花籽,蹦蹦跳跳地跑向药圃,身后跟着一群孩子,笑声像檐下的风铃,清脆得让人心里发暖。
望舒站在廊下,望着孩子们的身影,忽然明白,所谓续写,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坚持,而是一群人的接力。从王小虎到李念安,从苏轻晚到她,从阿影到阿竹,再到这些蹦蹦跳跳的孩子,每个人都是故事里的一笔,看似微小,却共同勾勒出了最温暖的轮廓。
秋风穿过药圃,凝魂花的香气飘向远方,像在诉说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里有剑冢上的月光,有归心堂的烟火,有望归草的执着,有凝魂花的温柔,还有无数个平凡人,用一生的时光,守护着一份简单的牵挂。
望舒知道,这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孩子们会长大,会把花籽撒向更远的地方,会把“归心”的道理讲给更多人听,会让每一片土地都知道,有一种草叫望归,有一种花叫凝魂,有一种牵挂,能跨越山海,能穿透岁月,能在时光里,永远续写下去。
就像此刻,夕阳落在药圃里,给紫色的花海镀上了层金边。望归草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摆动,一半朝着星辰剑宗,一半对着归心堂,仿佛在说:望舒八十岁那年的春天,归心堂的药圃里,长出了一株奇特的凝魂花。
它并非纯紫,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像是被阳光吻过的痕迹。发现它的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名叫念禾,是阿竹的曾孙女,名字是望舒取的,“念”是李念安的念,“禾”是阿禾的禾。
“望舒太奶奶,您看这花!”念禾举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株花跑过来,小脸上沾着泥土,像极了当年的望舒。
望舒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摩挲着一串用凝魂花籽串成的手链,珠子已经被岁月磨得温润。她眯起眼,看着那株金边凝魂花,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这是好兆头,说明它记得所有的事。”
念禾似懂非懂,却学着大人的样子,给花浇了些晨露:“阿竹爷爷说,花也有记性,会记得谁对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