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明舒十六岁那年,青石镇来了位游方医者。老者背着个旧药箱,鬓发如雪,杖头雕着株望归草,与归心堂石碑上的纹样一般无二。他说自己从极北雪山来,听闻归心堂的金边凝魂花能安神,特来求取花籽。

“这花啊,是有灵性的。”明舒引着老者穿过药圃,紫色花海在风中起伏,金边泛着细碎的光。她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衣襟上的望归草玉佩随步履轻晃,与当年的念禾如出一辙。“当年望舒太奶奶说,它记得所有牵挂的人。”

老者蹲下身,指尖轻触花瓣,忽然叹了口气:“三十年前,我在极北见过类似的花,长在封灵玉旁,花瓣边缘也带着金,只是不及这里的繁茂。”

明舒心头一动。极北封灵玉的故事,她只在祖辈的手札里见过,说那玉曾封印过千年寒魇,是王小虎太爷爷用七剑灵韵重铸的封印。“老先生见过封灵玉?”

“何止见过。”老者从药箱里取出块残玉,质地与明舒的玉佩相似,却透着刺骨的寒意,“老夫是冰族后人,这是封灵玉的边角料。当年封印寒魇后,封灵玉的光芒滋养了雪山,如今那里也长满了望归草,叶片都朝着南方。”

明舒接过残玉,指尖传来的凉意竟与玉佩的温润奇妙相融。她忽然想起赵砚曾说,普惠堂的剑冢旁,镇魔剑的七道虚影在满月时会化作光带,与极北的封灵玉遥相呼应。

“老先生若不嫌弃,就在归心堂住些日子吧。”明舒将残玉还给他,“等新的花籽收了,我亲自给您包好。”

老者笑着应允,目光扫过药圃尽头的石碑,“此草连心”四个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好,就叨扰几日。我也给你们讲讲极北的望归草,也算不负这花的情谊。”

夜里,老者坐在廊下,给明舒和赶来的赵砚讲极北的故事。说雪山深处的蚀骨冰缝已化作湖泊,封灵玉的光芒倒映在湖面,像颗跳动的星辰;说冰族的孩子们会对着南方唱歌,歌词里有“归心堂”“凝魂花”;说那里的望归草叶片格外宽,像要把更多的牵挂都写在上面。

“太爷爷说,当年王小虎太爷爷从冰缝里带出的,不只是封灵玉碎片,还有颗望归草的种子。”赵砚翻着随身携带的草药图,图上极北的位置画着株小小的望归草,“他说这草啊,是想跟着人回家。”

老者闻言,从药箱里取出个布包,里面是些极北的望归草籽,比归心堂的更饱满,带着淡淡的冰香。“那我就用这些种子,换你们的凝魂花籽吧。”他将布包递给明舒,“让两地的草和花,也认个亲。”

明舒接过种子,忽然提议:“不如我们做个约定?每年春天,归心堂往极北寄凝魂花籽,普惠堂往极北寄望归草种,让那里的花也开得像归心堂一样盛。”

“好!”老者抚掌大笑,“我回去就告诉族人,让他们在封灵玉旁开辟药圃,等着你们的花籽。”

赵砚也跟着点头,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是他亲手雕的,上面刻着“续春”二字,与望舒太奶奶当年刻在剑冢旁的字迹如出一辙。“这个送给冰族的孩子,告诉他们,牵挂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老者接过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刻痕,眼眶忽然红了。他想起冰族的老人们常说,当年封印寒魇后,总有温暖的光从南方飘来,落在望归草上,让它们在极寒之地也能扎根。如今看来,那哪里是光,是一代代人心里的牵挂,化作了跨越山海的暖。

在归心堂住了半月,老者要启程了。明舒给他包了满满一袋金边凝魂花籽,里面还塞了片归心堂的望归草叶,叶片上用朱砂画了小小的蒲公英。“这样它就不会迷路了。”

赵砚则给了他一幅画,是明舒画的归心堂全景,药圃里的花田像片紫色的海,石碑旁的望归草朝着远方,角落里还画着两个孩子在吹蒲公英,是他和明舒的模样。

“到了极北,把画挂在药圃旁。”赵砚认真地说,“让那里的草和花知道,我们在等它们的消息。”

老者郑重地接过,将画和花籽贴身收好。临行前,他望着归心堂的方向,忽然对着空气作揖:“王小虎先生,苏轻晚先生,望舒先生……你们看,这故事啊,还在继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