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杂货铺惊魂
第二十五章 杂货铺惊魂 奉天城西,大杂院像一块被岁月和煤烟浸透的抹布,杂乱地贴在灰扑扑的街巷深处。
空气里常年飘着煤灰、泔水和劣质烟草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浊气。
猴子的“福源杂货铺”,就挤在这片油腻腻的烟火里,门脸窄小,一块褪了色的旧木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
上一次的炭窑危机之后,猴子等人重新换了一个地方。大隐隐于市,几人便藏在奉天开了这家杂货铺。
铺子里光线昏暗,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些蒙尘的针头线脑、粗瓷碗碟和颜色可疑的粗盐。
猴子穿着件半新不旧、打着补丁的灰布棉袄,袖口磨得油亮,头上扣顶破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过于精明的脸。
他斜倚在掉了漆的柜台后,手里捻着一小撮旱烟丝,眼睛却像装了轴承,不动声色地扫着门外街景。
一个裹着破棉袄、抄着袖子的老头佝偻着进来,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铺子里逡巡一圈,最后落在柜台上几个干瘪的苹果上。
“掌柜的,这苹果…咋卖?” 老头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本地腔。
猴子眼皮都没抬,手指在算盘珠子上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老苹果喽,不水灵,胜在便宜。您老看着给仨瓜俩枣,拿走尝尝鲜儿?”
老头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一个苹果,又缩回来,嘴里嘟囔着:“蔫了吧唧的…便宜点,两毛钱一斤,咋样?”
猴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齐整的牙,带着点市侩的精明:“老哥,您这价砍得忒狠!三毛!不能再少了!这年头,进点货多不容易,您看这铺面租金…”
“行行行,三毛就三毛!” 老头似乎懒得纠缠,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油渍麻花的布包,解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个铜子儿。
他仔细地数出三毛钱,放在柜台上,又挑了两个最小的苹果,嘴里还在嘟囔着“贵了贵了”,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猴子收起钱,随手丢进柜台下的一个豁口陶罐里,发出几声轻响。
他脸上那点精明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恢复冷冽。刚才的讨价还价,每一个本地口音的语气助词、每一个砍价的习惯手势,都像刀子一样刻进他脑子里,反复比对、印证。
他必须让自己“像”,像到骨子里,像到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属于这片贫民窟的穷酸和市侩。
日子就在这种看似平淡、实则神经高度紧绷的伪装中一天天熬过。猴子努力扮演着他的“王掌柜”,和街坊们扯着不咸不淡的闲篇,抱怨着物价飞涨,咒骂着天气无常,偶尔也附和几句对伪满警察敲骨吸髓的牢骚。
他像一条毒蛇,把自己盘在阴暗的角落,等待着与“上线”接头的信号,也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猴子正低头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柜台上的浮灰。
铺子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穿着还算体面、却透着一股子油腻市侩气的中年男人踱了进来。
此人正是这片的保长,陈二狗。他腆着微凸的肚子,手里搓着两个油亮的核桃,三角眼习惯性地四下扫视,像在检查自己领地的鬣狗。
“王掌柜,生意不赖啊?” 陈二狗踱到柜台前,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目光却像探针一样在猴子脸上和铺子里扫来扫去。
猴子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立刻堆起谦卑又带着点惶恐的笑容,腰也微微弯了下去:“哟!陈保长!您老贵脚踏贱地!托您的福,勉强糊口,勉强糊口!”
他顺手从柜台下摸出半包皱巴巴的“哈德门”香烟,抽出一根,恭敬地递过去,“您抽烟!”
陈二狗没接烟,反而拿起柜台上一个粗瓷碗,在手里掂量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猴子握着抹布的手。“王掌柜,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关内哪疙瘩来的?” 他的语气很随意,像闲聊,但那眼神却带着钩子。
猴子心里警铃大作!他自认口音模仿得已足够地道,但终究不是土生土长,一些细微的用词习惯和腔调尾音,在真正的本地老油条耳中,或许仍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