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潇遥 作品

第716章 铁轨压着鬼子雷

七月流火。

蒙古草原给晒蔫吧了。草叶子打着卷,泛出焦黄的边。远处的山峦在蒸腾的热浪里扭动,像泡烂的馒头。空气吸进肺里都烫嗓子眼,一股子晒干的马粪和尘土味儿。

库伦城外二十里,新划的铁路路基像条巨大的伤疤,笔直地切开黄绿斑驳的草皮。几百号人,蚂蚁搬家似的,在这条“伤疤”上蠕动。

汗珠子砸在滚烫的道砟石上,嗤一声就没了影儿。号子声有气无力地飘在热浪里。

“一!二!嘿哟——!”

几十条精赤着上身的汉子,古铜色的脊梁油亮亮,绷紧的肌肉像老树根虬结。碗口粗的松木枕木,死沉死沉,压在肩头的麻垫子上,勒进肉里。脚踩在刚铺好的、还带着热乎气的碎石道砟上,一步一个深坑。

“加把劲!前头就到标桩了!”一个脸上带刀疤的老兵,脖子上搭条看不出本色的毛巾,嘶哑着吼。他是工段长,姓赵,一条腿有点瘸,是打鬼子时留的纪念。他手里拎着个大铁锤,锤头都有海碗大。

旁边,几个穿着崭新蓝布工装、戴着柳条帽的蒙古青年,有点笨手笨脚地学着用道钉锤。叮叮当当,火星子乱蹦,道钉砸得歪七扭八。

“巴特尔!你砸钉子还是砸自个儿脚指头呢?”赵工段长笑骂一句,走过去,蒲扇般的大手包住一个高壮蒙古青年的手,“手腕子绷住!眼瞅准喽!锤子落下去,得跟钉子一条心!懂不?”

叫巴特尔的蒙古青年脸膛黝黑,鼻梁高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懂!赵师傅!比套野狼费劲,可带劲儿!”他学着赵工段长的样子,憋足了气,嘿一声!锤子带着风声砸下!

当——!

火星四溅!道钉稳稳当当楔进枕木,只留个锃亮的帽儿。

“好小子!”赵工段长用力一拍巴特尔汗津津的膀子,“是块好料!”

巴特尔嘿嘿笑着,抹了把脸上的汗,泥灰混着汗,抹成了花脸。旁边几个蒙古青年也来了劲头,叮叮当当,锤声渐渐有了节奏。汉话蒙语的笑骂声混在一起,汗水摔在滚烫的钢轨上,嗤嗤作响。

远处,临时搭起的工棚边上,气氛更火爆。

两挺缴获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架在沙包工事上,乌黑的枪管在烈日下闪着幽光。几个蒙古汉子围在旁边,又好奇又敬畏,想摸又不敢。

一个独臂老兵,袖子空荡荡地扎在腰带里,正唾沫横飞地比划:“……看见没?这大家伙!搂住了!肩膀顶死!别怕它蹦!它蹦得越欢,鬼子死得越透!”他仅剩的右手,熟练地拉开枪栓,黄澄澄的子弹链哗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