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冰锥穿颅
收音机里的《荒城之月》还在咿咿呀呀地飘,段鹏拔起钉在桌上的匕首。
武田弘一的照片眉心留下个透亮的窟窿。他手指一捻,照片碎屑簌簌落下。
冰冷的命令砸在地上:“名单往下走!下一个!”
鹰眼立刻从那份沉重的《危害评估表》里抽出新的一页。
照片上是个肥头大耳、穿着伪满警服的胖子,油光满面,眼神透着股贪婪的猥琐。
名字:张景禄。职务:滨江省警察厅厅长。
劣迹栏血淋淋:“主持‘思想矫正院’,虐杀抗联被俘人员及进步学生逾百人;敲骨吸髓,强占民财,绰号‘张扒皮’。”
段鹏的视线掠过那些罪行,最后停在备注一行小字上:“每日上午九时,必乘黑色雪佛兰轿车,自宅邸经‘同发巷’前往警察厅办公,风雨无阻。嗜好:怀中常揣一翡翠嘴金烟斗,据传为强夺古董商传家宝,价值连城。”
“红标。必杀。
段鹏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目光投向角落阴影里一个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年轻人。
那人裹着件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白茬羊皮袄,脸上冻疮结着黑痂,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雪原上饿了三天的狼崽子。
“白山,你的枪,憋坏了吧?”
年轻人“白山”无声地踏前半步,羊皮袄下摆带起一股寒气。
他是鹞子新带的徒弟,抗联孤儿,雪地里埋了三天冻掉三根脚趾头都没吭一声的狠角色。
“地点,”段鹏指尖敲在“同发巷”三个字上,“这条死胡同,两百米长,是他必经之路。两边高墙,没岔路。时间,九点整,他下车踩雪地的瞬间。”
他顿了顿,看向鹞子,“用那个。”
鹞子面无表情,转身从木屋最角落一个覆满灰尘、裹着厚厚兽皮的狭长木盒里,取出一杆枪。
枪身老旧,木托磨得油亮,透着一股岁月和硝烟沉淀的沉重。
莫辛纳甘m1891/30。抗联仅存的几杆老宝贝之一,精度像刻在骨头里的记忆。
“枪,交给你。”
鹞子把枪递给白山,声音沙哑如砂纸,“子弹,自己造。”
白山接过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手指微微一颤,随即紧紧握住。
他看向鹞子。鹞子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一个粗陶碗,走到门外。
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他舀了满满一碗晶莹剔透的积雪,放在屋子中央冰冷的泥地上。
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黄铜模具,打开,露出一个细长的锥形空腔。
白山懂了。他默默解下腰间的水壶,里面是冻成冰坨的凉白开。
他拔出刺刀,一点点撬下冰坨,放进粗陶碗里。
然后,就那么盘腿坐在冰冷的地上,脱下破手套,露出冻得青紫、布满裂口的手,抓起碗里的冰和雪,用力揉搓!用体温,用摩擦,一点点融化坚冰!
刺骨的寒意瞬间钻进骨头缝,针扎一样疼!
白山咬着牙,腮帮子绷出硬棱,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又被寒气冻成冰珠。粗粝的冰雪摩擦着掌心的裂口,血丝混着雪水染红了碗底。
他不管不顾,只是用力地揉!搓!
碗里的冰坨渐渐变小,融化的雪水混着血丝变得浑浊。
白山小心翼翼地将这混合了血水的液体,倒进鹞子放在地上的黄铜模具里。
只倒了浅浅一层底。他端起碗,屏住呼吸,将模具轻轻放在屋外滴水成冰的寒风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密营里静得可怕,只有白山粗重的喘息和屋外寒风鬼哭般的呜咽。
段鹏闭目养神,像块冰冷的岩石。
鹞子用一块鹿皮,一遍遍擦拭着那杆莫辛纳甘的枪管,动作轻柔得像抚摸情人。
终于,鹞子起身,走到门外。
寒风立刻卷起他的破袄。
他弯腰,从地上拿起那个小小的黄铜模具。打开。
一根长约三寸、通体晶莹剔透、头部极其尖锐、带着细微螺旋纹路的冰锥,静静地躺在模具里。寒气缭绕,像一件完美的水晶工艺品。脆弱,致命。
鹞子捏着冰锥尾部,走回屋,递给白山。冰锥入手,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塞进弹壳,压实。”
鹞子的声音像冻硬的石头,“只有一次机会。枪响,它就得碎。碎在狗汉奸的脑袋里,渣都不剩。”
他指了指白山冻得开裂流血的手,“你的血,混进去了。正好,给他送葬。”
白山没说话,只是用冻僵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将那根冰冷的死亡之锥,填入一枚特制的空弹壳。压实。
然后,将这枚独一无二的子弹,推进莫辛纳甘冰冷的枪膛。
咔嚓。一声轻响,如同死神叩门。
哈尔滨,同发巷。
天刚蒙蒙亮,雪停了,干冷。
两排高大的俄式砖房夹着这条狭窄的巷子,墙壁斑驳,挂满厚厚的冰溜子,像怪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