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黑痣索命
山涧的风卷着雪沫子,把乌鸦啄过的怀表残骸埋了。 段鹏踩着深雪往回走,狗皮帽檐结了层冰壳。远处落鹰峡的火光映得天边发污,像块烂疮。他
搓了搓冻木的脸,嘴角扯出点冰碴子似的冷笑:“武田老狗,黄泉路上冷,慢走。”
密营里,油灯烟子呛人。
影子把张揉得发脆的日文布告铺在桌上。是关东军司令部新贴的“戒严令”,落款戳着鲜红的司令官大印,底下签名龙飞凤舞——梅津美治郎。
“老狗吓破胆了,”
影子声音像铁片刮锅,“新京到奉天沿线大小据点,军官出行,护卫翻倍。司令部那几个老东西,影子都不见,窝在王八壳里发令。”
段鹏没看布告,指尖在桌上一沓偷拍的日军军官照片上划过。
照片多是远景偷拍,模糊,但脖子后面那截军服领子上缘,总露着点皮肉。
他独眼眯起来,像发现了猎物的蛇:“影子里藏影?行啊,陪他们耍耍。”
他抓起一支秃头铅笔,在梅津那张模糊的侧后颈照片上,画了个绿豆大的黑点。
“传话下去,”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针,“就说梅津大司令,后脖颈正中有颗朱砂痣,天生的富贵命。关东军里,够格坐替身的,没这颗痣。”
鹞子抄起命令,转身就消失在密营外的风雪里。
谣言像长了腿的风,顺着冻裂的墙缝、冒着热气的酒馆、伪满警察局漏风的办公室,一夜之间刮遍了新京。
第二天晌午,连街边卖烤地瓜的老头,都能跟熟客神秘兮兮地嘀咕:“听说了吗?真太君后脖子有颗‘将军痣’,假的没有!昨儿个城西炮楼,有个少尉想偷看他们中队长脖子,差点被枪毙喽!”
风声鹤唳。
入夜,新京北郊,日军第7联队兵营。
探照灯的光柱像惨白的鬼手,在覆雪的操场上乱扫。
营房里鼾声此起彼伏,哨兵缩着脖子跺脚,枪管冰凉。
“剃刀”小组的“壁虎”趴在兵营围墙外百米远的雪窝里,身上盖着条冻硬的白布单子。
他手里端着个不起眼的树杈弹弓,皮筋是特制的牛筋,拉力极强。
弹兜里,不是石子,而是一小片一小片剪好的、背面带胶的黑色圆形贴纸,大小、颜色,活脱脱一颗“痣”。
他眯起一只眼,瞄准兵营深处一扇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军官宿舍楼。
手腕稳得像焊死的铁架。皮筋拉满,猛地松开!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片小小的黑点,如同被风吹起的煤渣,精准地穿过窗户缝隙,消失在室内。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壁虎”像个没有感情的投石机器,在冰冷的雪地里挪动位置,换着角度,将一枚枚“索命黑痣”,借着夜色和寒风,射进不同的军官宿舍窗口。
有的粘在熟睡军官的枕头上,有的粘在搭着毛巾的椅背,有的直接粘在窗框内侧…
天蒙蒙亮。
“啊——!!!”
一声变了调的、惊恐到极点的尖叫,撕裂了兵营清晨的死寂!
一个日军中尉抓着毛巾准备洗脸,一扭头,在脸盆架上方的小圆镜里,赫然看见自己后脖颈衣领上方——粘着一颗绿豆大的黑痣!
他像被烙铁烫了,猛地扔掉毛巾,手指疯狂地抓挠后颈!皮肤搓红了,那“痣”纹丝不动!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替身?!我是替身?!什么时候被贴上的?!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军官层蔓延!
发现枕边有黑痣的少佐脸都白了!看见窗框上粘着黑痣的大尉手抖得拿不稳剃须刀!
整个军官宿舍楼炸了锅!低级军官们看上司的眼神都变了,带着惊疑不定的窥探。
联队长吉野大佐被惊动,气得暴跳如雷:“八嘎!蠢货!这是支那人的诡计!”
他揪着自己的后衣领,对着镜子仔细看,光滑一片,什么都没有,松了口气。他冲到楼下,对着乱成一团的军官们咆哮:“集合!全体检查!互相检查后颈!发现贴纸者,重罚!”
命令是下了。可谁敢真的去扒拉大佐、中佐的后衣领?那是以下犯上!
大日本皇军的等级尊严呢?低级军官们互相检查也是敷衍,手指头刚碰到对方脖子就触电似的缩回来,眼神躲闪。
整个检查过程充斥着压抑的喘息和恐慌的低语,像一群惊弓之鸟在互相啄毛。
人心,彻底乱了套。
第三天,兵营的恐慌发酵到了顶点。
几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年轻军官,甚至偷偷用刺刀尖想挑掉自己后颈根本不存在的“痣”,划得鲜血淋漓。
卫生兵忙得脚不沾地。
上午十点,一辆刷着红十字的军用救护车,呜哇呜哇叫着,开进了兵营大门。
车上跳下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军医”,拎着沉重的医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