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戒 作品

第八三八章 道(第2页)

“他人要杀我,我先动手,何错之有啊?!”

“龙家千年祖业,他拿回来又什么错?!”

“……!”

魔女声音凄厉且悲怆,隐隐散发出的五品者气息,也饱含着想要替龙玉清报仇的杀意。

任也站在她的身前,神色平静的问道:“不谈我,也不谈杨家。只说你,若是有一天,你厉鬼宗这千名在野的修士,经过数十年的岁月,统统更进一步,三品的变四品,四品的变五品,你这五品的变六品,成为一股力量强大到不可忽视,又在暗中为他干尽屠戮之事的“暗面鬼宗”,那你觉得,你对他而言,是不是就是今日的杨家呢?”

魔女闻言,登时愣在原地。

“他若也觉得你是脏面,是他潜邸时不得不有的阴暗化身;又觉得这千名修士过于强大,且过于团结……那他在不安中,也要把你作为一种代价抹除,你会怎么办?”任也话语真挚的再问。

魔女足足沉默了十几息后,才干脆而又果断的回道:“若无龙家,便没有今日的龙青燕。命都是父亲给的,我弟弟要拿去,那给他便是了!”

若是别人说这话,任也是不一定会信的,但龙青燕说,他却没有丝毫怀疑。

八年前,对她和龙玉清处境而言,这仙澜宗就是不可推倒的仙山,随便拎出来几位五品,都可以让他们粉身碎骨,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选择隐姓埋名,依旧选择为龙玉清在暗中当刀,依旧选择替养父报仇……

这份行为,配得上她刚刚说出去的话。

这龙青燕虽是一位女子,但却比许多男子还懂得忠义与感恩,她先前舍命为任也护道,也仅仅就是为了弟弟的那倾其所有的赌注能有回响,所以,她的话里没有虚言。

并且,在她的三观中,这九黎的善恶之分是非常模糊的,灭门,屠戮?那不过是每天都在各地上演的事情,对她而言,这些牺牲都是夺回龙家祖业,而必须要付出的。

所以,她不纠结善恶,只是一位“帮亲不帮理”的盲从之人。

任也瞧着她,轻声道:“你想要杀我报仇,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出去走一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只存在龙玉清冰冷意识中,但绝对没有亲眼见过的地方。”

魔女双手抖动的瞧着他,沉默不言。

“我与你们一块去。”李彦很怕魔女一时脑抽,真就要向小坏王动手。

“不必。”

任也劝说道:“你歇着吧,彦哥!”

“……!”李彦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才微微点头。

……

入夜,潮龙南城外,荒野。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乱坟,新坟,漫山遍野,灰烬遍地。

土坡上,山岗上,一堆堆未燃干净的冥币,纸人,还有造价不一的墓碑,在夜风中若隐若现。

家里颇有钱财的,都以规整的石板刻碑,瞧着高大,醒目,即便站在官道上望去,也能清晰的看到死者的名讳;而那些家里没钱的,就只能以木板立碑,坟钱烧的冥币,也只有西瓜大的一小圈痕迹。

死了的人,不知死后事;而活着的人,也只能尽其所能的缅怀。

大地不知道落在自己身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无情的尽数笑纳,腐烂一切新鲜的尸骨。

这乱坟岗,也是人间,也有百态。

任也走在新踩出来的蜿蜒小路上,一路向山岗前行。

魔女跟在后面,目光有些发懵,隐藏在面具下方的脸颊,也有苍白。

“你是本地人,以前这里有乱坟岗吗?”任也头也没回的问道。

魔女沉默,她内心因龙玉清之死极为抵触,所以,她根本不想按照任也的话术引导,并做出“正确”的回答。

但她知道这里是哪儿,也知道这里埋的是什么人。

这里没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只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炮灰与蝼蚁。

“其实,我也错了……!”

任也像凡人一样,拨动着乱坟岗中的杂草,很突兀的说了一句。

魔女闻言稍作停顿:“你错什么?!杀了龙玉清吗?”

“不,我错就错在,当初心里是想过要杀龙玉清的。”

任也轻轻摇头应道。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矛盾?是什么意思?

魔女的双眼中,泛起了不解之色,冷声道:“故弄玄虚,不知所言!”

“你所有不知,我身负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人皇秘法。”任也依旧没有回头,只迈步向前走,话语清晰的叙述道:“在特定的条件下,我亲手杀的人,可以被引渡倒我的私人秘境之中,以另类招魂的方式,令其重生。”

“这种秘法,名为“随扈”。”

“起初,我在不详之境中,发现了你与老城主曾率兵到过那里,并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大概猜出了你与龙玉清关系,自然也知晓了龙玉清对我的算计与布局。”

“那时我是无比愤怒的,毕竟,他连我身边的挚友也一块算计了,而起是奔着杀他们去算计的。”

“后来,我离开帝坟,回到了潮龙城,并在杨大将军府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那时……我又对龙玉清这个人,内心是无比矛盾与复杂的。”

任也走到低矮的山岗顶峰,望着满地的乱坟,长叹一声:“人呐,最怕三分真,七分假。龙玉清虽处处伪装,事事都有目的,先前几次帮我,无非也都是局内设计好的表演,包括救我,独面仙澜宗,以及暗中命你助我,其实都是为了能让我活下去,并与仙澜宗的仇恨愈发浓烈,有招一日可借师门之力,推倒群仙罢了。但我说了……这些表演中,还有三分真。我和他虽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在交谈中,却也有相互欣赏,酒逢知己之感!”

“这是我对他矛盾而又复杂的根本情绪之一。”

“其二,若是只从龙玉清的立场出发,他高举屠刀的种种行为,也都是一种可被同情,可被理解,甚至是可被共情的“选择”。仙澜宗杀了他亲生父亲,那他拿陌生人做局,算计……无非也就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罢了,虽不光彩,却也是无奈的选择。毕竟仙澜宗太过高大,孤身难以撼动啊。杨家势大,骄兵悍将们蠢蠢欲动,大舅哥更是要亲手杀他,那他在暗中蛰伏,力求自保与铲除后患,也算得上是一种防御,只不过这种防御较为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