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9章 起驾苏州
扬州城外,官道。
十日的烟火温情,终究要画上句点。当最后一缕晨光穿透驿馆的窗棂,玄金交织的巨龙再次苏醒。三千铁骑的玄甲在朝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九匹雪白御马引颈长嘶,巨大的明黄銮驾与沉默的玄色王轿已准备就绪。
驿馆门外,自发聚集的扬州百姓比十日前少了几分喧嚣,却多了几分真挚的不舍。没有山呼万岁,只有无数道目光,无声地追随着那即将离去的车驾。王德福和几位盐工站在人群最前方,深深作揖,目送着改变他们命运的帝后。
“起驾——!”
内侍总管悠长的唱喏声响起。鼓乐齐鸣,礼炮轰响。庞大的仪仗队伍缓缓启动,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沿着被朝阳镀上金边的官道,向着东南方向,驶离了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又沐浴了十日温情的城池。
车轮辘辘,碾过扬州的土地,也碾过了过去十日的记忆。
銮驾之内。
明黄色的宽敞空间里,熏香袅袅,隔绝了外间的喧嚣与尘土。秦玲与孔衫并未端坐于主位,而是并肩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中间的小几上,摊开着一份墨迹簇新的卷宗——正是苏州府呈递的奏报与地方志略。
秦玲手中捧着一盏清茶,目光却落在摊开的卷宗上。她已褪去了在扬州微服时的轻松,恢复了帝王的沉静,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凝重,多了几分阅卷后的舒展。她指尖轻轻点着奏报上的一行字,侧首对孔衫道:
“夫君,你看这苏州知府周砚的履历与近年考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出身寒门,进士及第,外放州县二十年,辗转多地,皆有贤名。三年前调任苏州,考绩连年上上。”
孔衫的目光也落在卷宗上,他看得更快,也更精准地捕捉着关键信息。他微微颔首,低沉的声音在平稳行驶的銮驾中显得格外清晰:“嗯。奏报所言不虚。此人确有才干,尤擅理赋税、兴水利、平狱讼。苏州府库充盈,去岁水患应对得力,灾民无一流离失所,讼案也较往年锐减三成。”
秦玲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是看到得力臣工、地方安泰时由衷的欣慰:“更难得的是风评。”她翻到后面附着的几份密奏摘抄,“士绅赞其清正,商贾称其公允,连市井小民也道其衙门好进,冤屈易申。都说‘周青天’难得。”
她放下茶盏,凤眸望向孔衫,带着一丝期许:“看来这苏州府,在他治下,倒真称得上是‘官清民顺’了。与扬州那乌烟瘴气,实乃云泥之别。”
孔衫的目光也离开了卷宗,投向銮驾窗外飞速掠过的江南春景。金黄的油菜花田如同织锦,碧绿的稻田水光潋滟,远处白墙黛瓦的村落点缀其间,一派祥和。他沉静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微微放松的肩线显示了他对此行下一站的认可。
“江南富庶,历来是朝廷财赋重地,亦是文华鼎盛之所。”孔衫缓缓道,声音低沉平稳,“能吏坐镇,吏治清明,则民安物阜,方能不负这‘天堂’之名。周砚此人,当得起这份考绩。”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苏州究竟如何,还需亲临一观。”
秦玲赞同地点点头,重新拿起卷宗:“夫君所言甚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不过…”她凤眸中闪过一丝轻松的笑意,“至少这苏州之行,你我或许不必再费心力于那等腥风血雨,倒可好好领略一番真正的江南风华了。听闻苏州园林甲天下,评弹昆曲更是妙绝,还有那‘松鼠鳜鱼’、‘碧螺虾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