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奇耻大辱(第3页)
巴戈怅然若失的离开医室后,却正见萧砚负手立在廊下,当即心下凛然,无声的快步上去,难堪道:“大王,十三娘并非……”
“人之常情,这天下,总有些人有他们自己的坚守。”萧砚抬手止声,复而平静道:“我不求李存忍效忠,只要她活着。其人心向晋国若此,长此以往,必视此地为牢笼。若让她在个中寻了短见,让我数百忠勇之士换回来的人命,就这般断送在自己手中,那才是真正令人失望……看紧她。”
巴戈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肃然躬身一礼:“奴婢明白。纵使万死,也绝不让十三娘坏了殿下大计。”
萧砚略略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伸手,指背轻轻抚过巴戈充满异域风情、隐含野性的脸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我信你。”
巴戈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皮肤骤然发烫,耳垂更是火烧一般,心口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膛,只能强自按捺着低头。
与此同时,镇州城外,晋军营地核心的中军大帐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炭盆里跳跃的火光,将一张因极力压抑而扭曲变形的脸映照得明灭不定。
地上,一只上好的瓷碗摔得粉碎,深褐色的药汁泼溅开来,在冰冷的地面蜿蜒成一片污迹,苦涩的气息四下弥漫。胸中翻腾的怒火与数日前那刻骨铭心的屈辱,这些时日如同毒蛇的信子,反复舔舐着李嗣源的五脏六腑。
萧砚那双俯视着他、如同看待蝼蚁尘埃般的眼神,那一声平淡之际却仿佛带着无尽嘲弄的“无罪”,以及他被迫在雪水泥泞中叩首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每一根神经。
“砰!”
又是一记重拳,狠狠砸在面前厚重的松木案几上。木屑应声飞溅,案几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李嗣源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濒临绝境的困兽,死死看向侍立一旁惴惴不安的李存忠。
“萧砚辱我至此,此仇不报,我李嗣源誓不为人!”
他急促地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立刻,以最快的密信传于石敬瑭。漠北计划,提前发动,不惜一切代价!”
他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李存忠的脸,那扭曲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寒冬用兵,固然九死一生。但告诉他,我们已无退路,漠北是唯一活路。必须让耶律剌葛的叛火,在草原上烧得更旺!要快!要快!”
一旁执笔的李存礼,握着毛笔的手略略一颤,笔尖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信笺上,洇开一团污黑。
他皱眉看向李嗣源:“大哥三思。遗命现在萧砚手中,恰如悬在你我头上的利剑,此时再在漠北煽风点火,万一触怒萧砚,他将遗命公之于众或交给晋王…我们,只怕顷刻间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说着,他略略一顿,又道:“萧砚说我‘忠晋’、‘忍辱是大忠’…这分明是诛心之言,是给我下套。他在挑拨、离间我们甚或晋王。依愚弟之见,何妨先联络不良帅请示?漠北也关乎他的棋局……”
“请示?等?等死吗?!”李嗣源猛地转头,目光瞬间锁死李存礼,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瘆人冷笑,“现在就是死中求活!”
他几步逼到李存礼面前,强大的压迫感竟然让李存礼都几乎无法呼吸。李嗣源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遗命在萧砚手,你我便是待宰羔羊,难道还要坐等屠刀落下?漠北是我们唯一的生门,只要石敬瑭成功,助耶律剌葛掀翻述里朵,掌控漠北大部…我们就能借草原之力拨乱反正!有了漠北为援,我们才有与萧砚、与不良帅周旋的资格。便是让我直面李存勖这竖子亦有余地,这已是我唯一生机!写!”
最后一声写,炸响在死寂的帐内,带着不容置疑、不容拖延的决绝。李存礼面色难看,一旁的李存忠更只是不安的无言。
在李嗣源的注视下,李存礼叹了一口气,笔锋开始在纸上艰难地移动。
“父已假借四弟之身,得李存勖信重,潜伏晋枢。”
“贤婿暂栖漠北,蛰伏待春,里应外合…然今时局骤变,危如累卵。萧贼持先王遗命,如握我咽喉,利刃已在其手,为父生死悬于一线。”
“原定之策,务必提前发动。不惜一切代价鼓动耶律剌葛,速攻王庭。提供其所需情报、策反关键部族、或设法削弱述里朵兵力,务必令草原战火燎原,使述里朵疲于奔命,无暇他顾,为耶律剌葛席卷草原创造良机。”
“此乃死中求活,关乎你我身家性命,晋国未来气运。速行!切切!”
密信很快便由一只鹰隼悄然送上了铅灰色的苍穹。李嗣源站在帐外,任由冰冷的寒风卷起他伪装的发髻,目光死死追随着那迅速化为天边一个小黑点的鹰隼,直至完全消失。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寒光和对翻盘的病态渴望。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李存礼或李存忠的眼神,因为便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一切,甚至是整个晋国的未来气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