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吃香蕉 作品

第469章 且看今朝拔剑,谁是英雄(十)(第2页)

此战的内核目的,本就是为了保住耶律剌葛的有生力量,扶持其人分裂草原而已,若要坐视其部被分割打残,李存勖又何必蹚这趟浑水?

救耶律剌葛便是救己,耶律剌葛失则阴山失,阴山失,则晋国危。放弃这一切,晋国就算再积蓄国力,也只是慢性死亡而已。

在战车方阵的内核拱卫下,李存勖的中军缓缓压上。他本人甲胄红袍,端坐于马背之上,脸上却并无多少喜悦。而那尊身披宽大黑袍、带着青铜面具的兵神,则漠然地随行在侧,灰白的瞳孔扫视着荒野,负手于后,尤为魁悟伟岸。

被接应的大军队伍中爆发出欢呼,尤其以沙陀骑兵为甚,低迷的气氛被瞬间点燃。

耶律剌葛、乙室部、迭剌部等部族残存的贵族头人们,看着那钢铁洪流般的战车阵和那杆像征着无敌的王旗,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之前的徨恐被一种近乎盲目的心安取代。

“晋王神武,用兵如神!”

耶律剌葛驱马上前,豪迈大笑:“有晋王统帅大军,更有此无敌战阵并数万儿郎,何惧王彦章、赵思温之流?便是那萧砚亲至,也定叫他有来无回!”

他身边的部族首领们也纷纷附和,一时间,“晋王万岁”、“神兵无敌”的呼喊声响彻原野,昨日的狼狈与城下的羞辱仿佛瞬间就被这强大的援军一扫而空。°看′书?君~ ??已?发[t¨布3最e新2a章?节?

假李在人群后冷着脸,并未掺合进去,他麾下的三千晋军自是早已交给了李嗣源,故一时之间不过只有千馀或兼并、或收服的心腹兵马而已,落在这数万人马中,显然是排不上号的。

李嗣源、李存礼等人也导入中军,向李存勖复命。

存勖只是微微颔首,似乎因为疲惫,并未多言,只是命史建瑭为前驱,清扫可能的小股游骑,开道警戒;夏鲁奇、李存孝率部殿后,广布疑兵,多设哨探,竭力迟滞身后赵思温的王庭主力,以及汇合了孙鹤等幽州主力的王彦章、元行钦所部。

他本人则自领中军,带着李嗣源、李存礼、耶律剌葛等晋军与漠北主要将领,连同那尊兵神,稳扎稳打地向西突进。

钢铁洪流裹挟着耶律剌葛的残军,开始加速西进。战车隆隆,马蹄踏地,卷起漫天烟尘,气势一时无两。

而正如李存勖所料,赵思温的万馀骑军旋即便至,紧紧咬住了大军北翼。而南面,亦有幽州军精锐齐出,李茂贞一部、王彦章一部、元行钦一部,次第袭扰磨阵。

一时之间,一场激烈的追击与反追击战,在广袤的漠北草原上便如此猝然爆发。

但李存勖只是坐镇中军,指挥若定。

战车阵亦显然并非一无是处,其带来的防御性可以让李存勖不断调整战线,配合骑兵机动,让步卒依托强弩硬弓还击,数次挫败赵思温和王彦章的攻势。

且每当梁军攻势过猛,兵神便会突然出击,或硬撼李茂贞、王彦章等人,或直冲入梁军骑阵,所向披靡,为大军赢得调整时间。

兵神那无视伤痛、力大无穷、罡气诡异的恐怖表现,亦成了晋军和耶律剌葛部最大的定心丸,也让追击方深感棘手,且李存勖放弃突进的战术,也实难让他们查找到空隙迂回包抄。

但反过来讲,李存勖固然深谙兵法实战丰富,但王彦章、李茂贞二人亦非泛泛之辈,俱备名将之能不说,并有赵思温、元行钦等将配合,可谓滴水不漏,难让李存勖查找破绽。

不过晋军中亦非李存勖一人,尚有李嗣源、李存礼乃至李建及、史建瑭等宿将各自领兵,如臂使指。

加之双方麾下俱是精锐,抛去耶律剌葛麾下淘汰精简了的兵马不提,晋军亦或梁军麾下,兵是职业士卒,将是百战宿将,军官素质高,主将经验足,各自统帅又俱为天下名将。故一时之间,双方可谓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如此追逐反击了近两日,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就这样,一方且战且退,步步为营;一方紧追不舍,攻势如潮。

但或许是晋军精妙的配合起了作用,或许是追击方意非死战,王彦章、李茂贞等追兵的压迫感终究是减弱了。他们如同耐心的狼群,远远吊着,虽偶有试探性的冲击也被殿后的夏鲁奇和李存孝击退,再未发动过不顾一切的猛攻。

如此局面,显然给惊弓之鸟般的耶律剌葛部营造了一种“晋王神武,梁军不敢逼”的错觉。

律剌葛勒马走在李存勖身侧不远,紧绷了多日的神经松弛下来,脸上甚而恢复了几分漠北王的派头。

他环顾身后,甚至无法再看见追兵的影子,遂豪迈大笑:“晋王用兵如神,鬼神莫测。梁贼追兵汹汹,不过区区两日,而今一见晋王旌旗,便如鼠辈般缩头畏尾,不敢近前。晋王真乃当世战神也,你们说,有晋王在,何愁不能卷土重来?”

乙室部的老族长见状,亦是笑言道:“大汗所言极是,有晋王统领大局,我等何愁不能重整旗鼓?想那王庭妖后还敢嚣张,待他日随晋王休整归来,必踏平王庭,将那妖后述里朵碎尸万段,以雪前耻!”

其他部族头人纷纷应和,谀词如潮,仿佛几日前的狼狈不堪只是错觉。

耶律剌葛听着这些附和之言,下意识就想凑过去如亲兄弟般拍拍李存勖的肩膀,但想想还是作罢,遂只是挠着下巴上的胡须长笑:“于晋王面前,那萧砚的爪牙也不过如此,有晋王大军在此,有这神兵,漠北迟早还是我们的!述里朵那贱人,还有那萧砚小儿,待本王重整旗鼓”

有耶律剌葛本人在这调动气氛,兼有左右长笑,于这中军之中,一时竟有些大胜凯旋般的错觉。

李存勖端坐马上微微皱眉,但未加斥责,只要此番若能提振些许士气,也便罢了。

他的目光越过荒原,投向西方天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铁质马鞭。追兵的退让并不能让他心安,他能察觉到,短短数年而已,晋军与梁军,或者说与萧砚直属麾下的差距,竟然在直线拉大。

幽州军向来是萧砚的主力部队,虽抽调了定霸都与归德军去汴梁组建禁军,但蜀国一战后并未尽数留于中枢,而是分遣了一部调往河北,依照李存勖所想,萧砚当是有轮戍的意味在其中。

但不管怎么说,有这股随着萧砚东征西讨、大小战事无数的精锐作为主力,幽州军的战力自然也会不断精进,在这种老带新并有基层军官俱备超高素质的情况下,萧砚麾下一部边军便能媲美鸦军。

而作为主力被萧砚捏在手中的禁军,在经过萧砚的淘汰精简后,战力又是如何?

且显而易见的是,江南诸镇威逼千里江防,萧砚调遣南下的,必是禁军主力

不过稍稍细想一二,李存勖便大感头疼,而他不但再无这些年与萧砚的意气之争,反而竟有种压迫感上涌,让他象被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但这些,在当下这种场合,如此局面,李存勖却不能表现出丝毫,而郭崇韬、周德威、张承业等人不在,他更没有人可以倾诉,故一时间只能强忍难耐的头疼,让他人看不出异样来。

日头渐高,又行了大半日。前方视野壑然开朗,柳河与伊逊河如同两条银带,在初春的阳光下静静流淌,反射着粼粼波光,连接两岸的数座浮桥在冰冷的河水中微微荡漾。

两河之间,便是李存勖留驻此间的晋军大营,西岸还有一座小寨与大营互为犄角,向西再有近百里,则还有一座滦河大营,滦河大营西面,便是负责在炭山居中策应的高行周部。

到了两河大营处,一切便即将回到暂时的安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