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成谶

这陛下寿宴,宫娥无数,什么琼浆玉液,都不要钱似的,不迭往东西两侧送,就连千里之外的胡姬,都在大红地毯上献舞。

乱花迷眼,穷奢极欲,仿若能通宵达旦,龙椅上的皇帝两鬓斑驳,一张脸瞧去,分明是带了几分亏虚的病容。

卿如意垂眸看着酒盅,难怪天佑国会歼灭天下,当今圣上,今日一见,瞧着也不是个明君。

在大太监李公公尖细的嗓音下,天佑使臣,抬着无数镶金带银的箱箧,三叩九拜而入。

为首之人生了张尖嘴猴腮的脸,他恭敬冲龙椅磕头:“臣等恭祝陛下龙体安康!为了陛下普天同庆的大喜之事,臣等不惜翻遍天佑珍萃稀宝,只为一表忠心,求得两国交好。”

皇帝苍老的声音响起:“爱卿不远万里而来,其心之诚,上鉴日月,下表天地,张使节快快请起,诸位平身。”

张使节,卿如意默念这个名字。

那尖嘴猴腮之人毕恭毕敬起身,许是她看得太过专注,他竟然眼皮一掀,看了过来,视线黏糊糊的,看得人生理不适。

张使节显然注意到她身后辞缘,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

但他来不及细想,当下便被赐座,圣上击掌,顿时歌舞升平。

“朕也愿表交好之心,特钦宰相之女,为诸位使节一奏昆曲——”

卿如意应声离座,四面八方的视线,像聚光灯般打落在她身上,越发叫她行容端正,那罗裙裙摆,在她脚下,步步生莲,众人无一不屏息凝神,由衷赞叹。

她身后的少年更是人间绝色,立在那大红地毯上,仿若红梅上的落雪,染上点点媚色。

且听他二人把戏唱,且看他二人如鲤鱼戏水,将舞姿曼妙,二人虽是不相望,不相接,却在那字字珠玑的咿呀中,生出几分登对之相貌,真真是耳朵享受仙乐,眼睛一睹绝妙。

东西两侧席位上,有人小声夸赞,也有人神情微妙。

张使节一双眼就没从辞缘身上下来过,如此惊艳绝伦的美人,只叫他恨不得当即拖到自个儿榻上,几多恩宠。

可那美人眉眼又好似在哪儿见过,明明是柔柔媚意,为何在旋身错目间,对他透出几股骇人的冷意。

待这一曲毕,他都没有想明白这其中奥秘。

卿如意脸上泛着薄红,热汗在额角流淌,伏地道:“臣女恭贺陛下圣寿,福泽四海,虽是一番献丑见笑,唯求一表诚心。”

皇帝甚是满意,冲她颔首,卿如意又道:“臣女有礼要献陛下。”

碧桃赶紧躬身出去。

皇帝来了兴致,冕毓下的脸,透出几分笑意,只是那双眼越过了少女,停在辞缘身上。

长公主端起酒杯,掩面饮酒,眼神却悄然示意那黄袍加身之人。

不知是否为卿如意的错觉,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位便是你的得意门生?”

卿如意不解他为何不先平身,只得以额触地道:“正是。”

“张使节,你来说说,这地暮国的昆曲如何?”

张使节不敢怠慢,夸赞的话信手拈来:“自然是百戏之翘首,花雅之锦萃,若是臣等之国,也能得此昆曲,真可谓是沾了陛下的光。”

皇上发出沉闷的笑声,但那字句的威压却让卿如意浑身一颤。

“朕也觉得,文化当广传出去,也好展现地暮风度,这名伶男旦,不如赏赐给爱卿,两国就此建交,如何?”

张使节也讹住了,喜上眉梢,眼中流里流气:“臣多谢陛下!”

也不管什么君臣礼义,卿如意仓惶对上皇帝的眼,此刻她脸白如纸。

皇帝却意外地没有斥责卿如意,反而宽厚仁慈问道。

“当时是尔等引荐的,朕还要感谢你啊。来人,赐宰相之女,布帛千匹,金银百两。”

李公公更是与有荣焉,容光焕发:“嗻。”

“我……”卿如意急了,奈何卿德甫竟然离席,跪到她身边,朗声叩拜:“臣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惊慌地看向父亲,可卿德甫压根没有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