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无情孤烟客 作品

第10章 线人横死(第2页)

“大人,这是…”李元芳凑近,低声问。

“死者口中所含之物…绝非其自身衣物。”狄仁杰的声音冷得像冰,将碎片小心收入一个特制的油纸袋中,“这是凶手留下的破绽!致命的破绽!” 他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再次锁定门槛内那几处深褐色的污渍,“还有这‘酒渍’…酒气浮于表,药味沉于里。张伯,绝非醉酒失足!”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视着这片精心布置的杀戮现场,一字一句,寒彻骨髓:“此乃谋杀!一场伪装成意外的、极其卑劣的灭口!” 夜风吹过废墟,卷起带着火星的灰烬,如同无数窥视的鬼眼,在狄仁杰冷峻的身影周围盘旋飞舞。

“元芳!”狄仁杰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上回荡,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焦糊气味,“带人,细查屋内!每一寸焦土,每一片残木,皆不可放过!”

“遵命!”李元芳低喝一声,如猎豹般敏捷地行动起来。`7*k′a¢n-s¨h!u*w,u+.!c¢o.m¨他带来的几名大理寺精干差役立刻分散,如同最精密的器械,在余温尚存的焦土瓦砾间展开搜索。火把的光圈在断壁残垣上晃动,映照着他们专注而凝重的脸。

狄仁杰则再次蹲回那具焦黑的尸体旁。他屏退旁人,亲自执起验尸银刀。刀锋在火把光下闪过一道寒芒,小心翼翼地探向尸体蜷曲紧握的右手。那焦炭般的手指僵硬如铁钩,死死地抠在一起。狄仁杰眼神专注如老僧入定,银刀以不可思议的精准和轻柔,一点点撬开那枯爪般紧握的焦指。

“喀…”

一声细微的脆响,几片焦黑的指甲碎片剥落。狄仁杰眼神一凝!在死者掌心焦糊蜷曲的皮肉之下,赫然紧攥着一小块比拇指略大的皮料!那皮料边缘己被烈火烧得卷曲碳化,中心部分却因紧贴掌心而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呈现出一种被血与火浸染后的深褐近黑的颜色,触手尚存一丝奇异的韧性。

狄仁杰的心猛地一沉。他强压住翻涌的情绪,用银刀配合镊子,如同进行最精密的手术,极其缓慢、无比谨慎地将那块沾满血污和焦灰的皮料从死者僵硬的掌中剥离出来。皮料入手微沉,带着尸体残留的余温,更有一种浸透骨髓的黏腻感。他将其移至火把光下,指尖拂去表面的浮灰。

火光跳跃,照亮了皮料的一角——那里,一个模糊却极具特征的图案,如同被烙铁烫过又经血火淬炼的徽记,顽强地显现出来!那是一只鸟类的利爪!爪趾尖锐如钩,姿态刚劲,带着撕裂一切的凶猛气势,牢牢攫住一段象征权柄的扭曲节杖!图案虽小且边缘焦糊,但那份狰狞与力量感却扑面而来,绝非民间所有!

“鹰爪攫杖…”狄仁杰低声沉吟,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这图案,这象征攫取权柄的凶猛鹰爪…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背悄然爬升。他迅速将这块至关重要的皮料也收入另一个油纸袋中,贴身藏好。这是死者用生命最后一点力气留下的控诉,是首指凶手的染血徽章!

“大人!”李元芳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传来。他快步走到狄仁杰身边,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半枚被烟熏火燎得乌黑的铜纽扣!纽扣形制奇特,边缘是规整的锯齿状,正面依稀残留着复杂的卷草纹浮雕,中央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穿孔,显然是用于特制的丝线固定。

“在倒塌的土炕角落发现的,卡在碎砖缝里,”李元芳语速极快,“绝非张伯之物!看这形制纹路,倒像是…某些府邸高级护卫或内侍衣袍上的专用扣饰!”

狄仁杰接过那半枚铜纽扣,指尖感受着金属的冰冷与锯齿边缘的锐利。驿卒张伯,清贫老迈,家中何来此等制式精良、显然属于特定身份之人的衣扣?这只能是凶手在仓促布置现场、拖拽尸体时,被焦灼的木头或断裂的砖石刮蹭脱落!又一个指向凶徒的铁证!

“鹰爪徽记…特制铜扣…”狄仁杰缓缓站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片被精心炮制成“意外”的杀人现场,最终投向废墟之外浓得化不开的沉沉黑暗。“好一个‘醉酒失火’!好一个杀人灭口!张伯之死,津渡血案…这‘阴平道’背后,果然盘踞着能驱使鹰犬、手握重器的凶顽!”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蕴含着雷霆般的怒意与彻骨的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了。

“大人!”先前那个武侯领着一个缩着脖子、满脸惊惶的老妪走了过来,“这…这是住在巷口的刘婆子,她说…她说起火前好像听到点动静…”

刘婆子吓得腿软,几乎要跪下:“大…大老爷…老身…老身耳朵背,睡得也死…就…就迷糊间,好像…好像听到张伯家那边…有…有马蹄声…很急…很急的那种…就…就几声,然后…然后就‘轰’的一下…那火就…就起来了…” 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仿佛那急骤的马蹄声仍在她耳边踏响,踏碎了这贫民窟的夜。

马蹄声!急骤的马蹄声!

狄仁杰眼中精光爆射!城南陋巷,深夜急马!这绝非寻常!张伯一个无权无势、行将就木的老驿卒,何至于引来如此迅疾如风、杀人灭口后即刻远遁的凶徒?这马蹄声,如同一条冰冷的线索,瞬间将“阴平道”的阴霾与某个能调动快马、豢养死士的权力核心,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看清马匹或人影了吗?”李元芳急问。

刘婆子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天黑…老身又怕…就…就缩在门缝里听…那马蹄子声,又急又沉…像…像是好马…官马…”

“官马…”狄仁杰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之重。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这片散发着死亡焦糊味的废墟,投向洛阳城权力旋涡的最深处。鹰爪攫杖的徽记、特制的铜纽扣、急骤如催命的官家马蹄…一条条线索,如同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毒蛇,正扭动着身躯,汇聚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