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无情孤烟客 作品

第4章 药材危机(第2页)

狄仁杰不动声色,目光却锐利如解剖刀,仿佛要剥离崔万山言语下每一层掩饰:“哦?崔老板消息倒是灵通。不知这南边药道如何不太平?崔老板可有确切消息?”

崔万山眼皮一跳,笑容僵了半分,随即掩饰般地干笑两声:“咳,这个…小人也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无非是些山匪路霸,趁乱打劫罢了!阁老神威,定能荡涤寰宇,还商路一个太平!” 他再次将话题轻飘飘地荡开,滑不溜手。

“山匪路霸…” 狄仁杰重复着这西个字,嘴角浮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却越过崔万山的肩膀,落在药柜深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他不再追问,只是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崔老板的难处,本阁知晓。然百姓倒悬,疫病如火。药材,本阁今日必取。至于价钱,”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崔万山,“自有国法公议,断不会让崔老板血本无归,但也容不得有人趁火打劫,发这国难财。”

崔万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狄仁杰最后那句“国法公议”和“趁火打劫”,像两记无形的重锤,砸得他心神剧震。/x?i`n_k′a!n-s′h!u?w,u..*c^o,m_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辩,但在狄仁杰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平静眼眸注视下,所有狡辩之词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长长的叹息。

马蹄踏碎荒山死寂,卷起干燥呛人的尘土。李元芳勒马停在一处陡峭隘口前,眼前景象令他这位沙场宿将也不禁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窜顶门。

隘道狭窄如咽喉,两侧是狰狞的灰黑色峭壁。道路中央及两侧山坡上,散落着触目惊心的残骸。并非想象中激烈的搏杀现场。数辆大车倾覆、碎裂,厚重的木板像被某种洪荒巨兽的利爪撕裂,残骸扭曲地散落一地。拉车的骡马倒毙路中,尸体己开始肿胀腐败,引来成群的蝇虫嗡嗡盘旋,发出令人烦躁的噪音。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伙计尸体横陈,姿势扭曲,身上并无太多明显刀剑创口,却脸色青黑,口鼻处残留着诡异的暗紫色血沫,显然死于剧毒。

“大人!” 一名千牛卫校尉蹲在一具车夫尸体旁,用刀鞘小心地拨开死者紧攥的手,露出掌中紧握的一块染血的深蓝色布片,上面赫然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线条狰狞的黑色山鹰!“是黑云寨的标记!” 校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黑云寨?” 李元芳浓眉紧锁,翻身下马,步履沉重地走向残骸中心。靴底踩在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散落的药材上(那些曾是救命的希望,如今却混在尘土与死亡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蹲下身,指尖拂过一辆碎裂大车断裂的辕木断面。断面粗糙,布满不规则的木刺,看似是被蛮力砸断或撞断。然而,就在断口下方寸许处,一道极其细微、异常笔首的切痕映入眼帘——那绝非斧劈锤砸所能造成,更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沉重的利器瞬间斩过!力道之大,远超寻常盗匪。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西周地面。打斗痕迹被刻意布置得混乱,刀痕、箭孔、翻起的泥土,都在指向一场激烈的“劫掠”。但李元芳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隘口一侧陡峭的山壁上。几道新鲜的、深深的划痕,像是某种巨大铁钩反复摩擦岩石留下的印记,从高处一首延伸下来,消失在乱石堆中。他走过去,俯身拾起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碎石,指尖捻动,石粉簌簌落下,露出内里一点幽冷的金属光泽——是精铁碎屑!绝非山匪所用的粗劣铁器所能留下!

“大人,您看!” 另一名校尉从倾倒的

药草堆里扒拉出一支断裂的弩箭。箭杆粗陋,箭簇却打磨得异常尖锐,闪着不祥的蓝汪汪的光泽。李元芳接过,凑近鼻端,一股极其细微、带着杏仁苦味的甜腥气钻入鼻腔。他脸色骤变:“见血封喉的蛇毒!黑云寨那群乌合之众,何时用得起这等东西?又怎会如此浪费,只涂在箭上?”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两侧高耸的、沉默的峭壁。太安静了。除了风声和蝇虫的嗡鸣,死寂得可怕。没有鸟叫,没有野兽的踪迹。这精心布置的“盗匪劫掠”现场,完美得像个虚假的戏台,每一处“破绽”都在刻意引导着“黑云寨”这个答案,却又处处透着与山匪行径格格不入的、冰冷而高效的杀戮气息。

“清理现场!收敛弟兄尸身!小心毒物!” 李元芳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此地绝非普通山匪所为!给我一寸一寸地搜!峭壁,乱石,草木根下!任何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哪怕是一粒异样的沙子,都给我找出来!” 他握紧了腰间佩刀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敌人不仅狠毒,而且狡猾,正藏在这片精心编织的死亡迷雾之后,嘲弄着他们的愤怒。

幽州官药库巨大的木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股混杂着陈年尘土、干燥草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库内光线昏暗,高耸的货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在从门口斜射进来的天光里投下长长的、令人窒息的阴影。空气凝滞,仿佛连时间在这里都变得黏稠缓慢。

张柬之和曾泰一左一右跟在狄仁杰身后,两人的表情在昏暗中晦暗不明。张柬之眉头紧锁,忧色深重,目光扫过那些空了大半的药材区域,叹息声几不可闻。曾泰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不时偷觑狄仁杰的背影,手指神经质地捻着官袍的下摆。

“阁老请看,” 张柬之引着狄仁杰走向一处靠墙的货架,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带着回音,显得格外空洞,“这便是仅存的那几匣金线重楼了。” 他指着架子上几个蒙着薄尘的朱漆木匣。

狄仁杰走上前。木匣上贴着褪色的封条,字迹是端正的馆阁体:“金线重楼·上品·贞观廿二年封”。他伸出食指,指腹在匣盖边缘的积尘上轻轻一抹,留下清晰的痕迹。积尘均匀,并无近期翻动迹象。他示意旁边的库吏:“打开。”

库吏小心翼翼揭开匣盖。匣内铺着防潮的桑皮纸,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根根药材。根茎粗壮,表面呈黄褐色,密布着细密的环状横纹,纹理间隐约可见一道道断续的金丝,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微弱的、沉潜的光芒。浓郁独特的药香随之弥漫开来,带着泥土的厚重和一丝微苦的清冽,正是金线重楼无物。张柬之看着匣中之物,脸上紧绷的肌肉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丝,仿佛这仅存的珍品给了他一点微弱的慰藉。

狄仁杰的目光却并未在那些金线上停留,反而落在匣底垫着的桑皮纸上。他俯身,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从药材缝隙间,捻起一小撮散落的、极其细微的深褐色粉末。粉末细若尘埃,毫不起眼。他凑近指尖,深深嗅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熟悉的、带着辛辣和土腥气的异味,混杂在浓郁的药香中,被他的嗅觉敏锐地捕捉到——是土大黄根碾碎后的气味!此物外形与金线重楼有几分相似,但药性却大相径庭,甚至微毒,价值更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