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效率低下
有时候吧,我单知道他们拖沓,却不晓得他们能拖成这样。珠兰没事的时候居多,就会想一些事情,比如封建朝廷这种存在,到底是干嘛用的。
系统:在社会生产大变革时期,是拖后腿用的。
康熙九年的春天来得张扬,承德离宫的柳枝抽出新绿,克鲁伦河的冰融成碎玉,顺着水流撞得石滩哗哗响。
珠兰站在高处的回廊,看着商队的马匹骡队从宫墙外走过,他们的车厢里,带着漠南的羊毛毯、羊绒衣和奶糖——这已是年后,内务府的商队第二次往返草原与中原了。
皇帝是在趁着皇后外出,清理珠兰留下的老人,把他们或外放,或调任前朝,可顺位上来的新人,也是珠兰的人啊。
内务府衙门里的大小事,还是按照珠兰拟定的节奏来,似乎不懈怠。
比如,冬天过去后,羊毛制品就不好卖了,所以一时片刻都耽误不得。
这条商路的走货人都格外辛苦些,风雪不归家,要赚今年第一桶金。
这里不仅是内库的收入,也有做事的包衣、监督的太监的奖金,甚至宫中福利的部分。大家都绷着劲儿干活,好能多分些。
川流不息的货物往来,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消息。
可京里传来的消息,却像裹着残雪的风,透着股滞涩。
“还在议?”珠兰捏着康熙的信,眉头不由得蹙起,她实在是没想到啊,朝廷的效率这般低下。这已经超出了谋划的范围了,完全是无意义的拖延。
之前京中其他消息渠道就已经送了信,说了朝堂拖沓。但是能让越发有城府的皇帝都忍不住在信中与她诉说,那得到什么地步啊。
信里满是皇帝的火气:朝堂上,大臣们为了“先打吴三桂还是先平尚之信”吵了三天,又为“从湖南进兵还是江西”扯了两日,连“宣战诏书该用‘讨逆’还是‘靖乱’”都能争得面红耳赤。末了,康熙在信尾画了两个活灵活现的火盆,旁边写着“朕的眼睛快被这些人吵得冒火了”。
珠兰忍不住笑了,指尖划过那火盆的痕迹。
康熙吹嘘着只有自家亲戚们愿战请战,都嚷嚷着上前线。尤其提起了端敏那个袭爵的弟弟,就夸他写了半页纸。
南洋事后,简亲王被皇帝申饬导致忧惧而死。新任简亲王无功无才,哪里比得上端敏。
珠兰摇了摇头,从数据上看,端敏的这个弟弟就是个纨绔,还是个心眼不好的纨绔,若是上了前线,非得把皇帝气个好歹出来。
数据面板上,皇帝的健康值在下降,这次可不是她在搞鬼,纯粹哦是康熙自己造的。
大家都不听话,他可不得多耗费心神。
南边的赫舍里氏族人,连续来信给葛布喇,说了几次不要错过战机。
毕竟吴三桂大宴出事,年关时其他两藩意外,三藩内部都出了问题,无心备战,那一段时间都是极好的奇袭机会。
朝廷的兵马虽然已经在向南调派,但动作还是太慢,气的康熙连连拍桌子。
两家造船厂开足马力产大船,寿春麾下的翻云会船队,越发壮大。这会已把福建、广东沿海村落的百姓也送了大半去南洋,实在走不了的送去山中藏起来,或者干脆从走漕运偷渡到江苏去。
三藩治下的“人”,正悄无声息地“流”走,可朝堂上的“兵”,还在纸面上打“转”。
“娘娘,端敏公主派人送密信来了。”吉雅捧着个蜡封的竹筒进来,里面是端敏的字迹,笔锋凌厉如刀:“漠南各部已备妥粮草,三旗的甲士,随叫随到。”这是预备支援西北的,那边有个吴三桂的小弟在。
草原上虽然还没什么战争苗头,可端敏的动作却是极快的。这,才是军中应该具备的效率!
珠兰展开信纸,见端敏还画了张简易舆图,用红笔圈出西域与漠西的交界——那是下一步商路要通的地方。
“她倒利落。”珠兰笑着点头,端敏在草原上的行动,与京城形成了鲜明对比:上月说要整编漠南骑兵,这月就已练起来;前几日说要查禁准噶尔余孽,这会已押了三个头目送到承德,给足了开进西域的理由。
草原上的臣服,从不是靠嘴皮子。
阿日娜苏的商路铺到哪里,哪里的牧民就知道“跟着娘娘有粮吃”。背后是端敏的银枪在撑腰,不仅挑过准噶尔的帐篷,也挑过漠南各部不服管的台吉,震慑着漠北根基无损的几个部落。
如今漠南的王公见了端敏的仪仗,无不跪迎,这可不是远在京城的皇帝,口头尊敬一些就行,这是实打实吊在头顶的利剑啊,说句“指哪打哪”,半点不夸张。
“京里的还说,三藩那边也乱。”吉雅又递上份抄报。
珠兰看着抄报,翻云会的行动往往出人意料,看上去都弄得像是意外一般,寿春也是个妙人儿。
朝堂上还在纠结“情报真假”,可这些乱象,本身就是真的——三藩内部已不是铁板一块,接连意外导致上层根基松动,早已把他们的底气削去了大半。
“告诉端敏,让她先去漠北。”珠兰让吉雅提笔写回信,“商路的事比打仗急,稳住漠北,就断了某些人想联合喀尔喀的念想。”
然后,是给寿春的信。
她知道康熙的火气暂且发不出来,他为了大局定然压的住。
朝中扯皮完毕,真要动起手来,两方都不会手软。朝廷的兵如匪,三藩的兵一样如此。
寿春那边,还可以利用这点时间再转移一些百姓。
窗外的柳絮飘进廊下,沾在珠兰的袖口上。
她走出房间,望着远处端敏训练的骑兵,马蹄扬起新绿的草屑,生机勃勃。
比起京中,草原的阳光也总是更爽快。
虽说,朝堂有朝堂的规矩,草原有草原的章法。
只是眼下这光景,确实该让那些争论不休的大臣,来看看漠南的春天——看看端敏的骑兵如何列阵,看看阿日娜苏的商队如何穿梭,看看真正的“行政效率”,是长什么样的。
珠兰将信折好,塞进竹筒。
风从草原吹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一路吹到江南,绿了水岸。
风卷着离宫之中的熏香,又从承德吹回克鲁伦河畔的盟会帐篷。
科尔沁三旗的台吉们分坐两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主位——那里并排放着三张案几。
雅图与阿图公主坐在一处,代表着老牌势力。宣贵妃阿日娜苏独坐主桌,身后立着内务府的账房先生。固伦靖宁公主端敏的银枪斜倚在案边,枪尖映着日光,亮得人不敢直视。
太皇太后派来镇场子的苏麻喇姑坐在侧席,看着这三足鼎立的架势,眉头微微蹙起。
格格年纪越大,越固执了。草原之事,她原来在京中时,都是不管的。现在,也要为女儿外孙计了。
雅图公主刚开口说“今年的羊毛该按旧例分账”,阿日娜苏就翻开了账册:“旧例是王爷们抽九成利,此举将内务府放在何处。且若草原贵人们皆不顾惜牧民,导致牧民大量死亡,那年底的产量如何能供给京中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