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康熙转变

漠西的草尖刚染上白霜,太皇太后的毡帐里就堆起了打包的行囊。

康熙的信像雪片般飞来,最新的一封里,他甚至让李德全画了张京郊的秋景图,旁注“枫叶正红,祖母、母后与珠兰归时可赏”,字里行间的急切,连苏麻喇姑都看笑了:“皇上这是怕咱们在草原上扎根呢。”

太皇太后抖了抖新做的貂裘斗篷,望着帐外渐起的寒风,终是松了口:“走吧,再不走,真要困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她心里清楚,皇帝的催促是一方面,草原的冬天来得凶,太后的身子骨经不起冻,珠兰也该回宫里了——那小子的信里,字字句句都在念着他的皇后。

动身那日,阿日娜苏牵着马送了老远。

她依旧穿着宝蓝色的骑装,只是眼眶有些红:“皇祖母、母后、皇后娘娘,路上保重。漠西这边有我,开春再分极西新草场时,定给您递消息。”她的驻扎地定在了承德离宫,既离草原近,又能随时与京城通消息,是珠兰和康熙商量好的稳妥安排。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别太拼命,有空也回京城看看。”

太后跟着点头,摸了摸眼睛,摸到一把眼泪。

珠兰则塞给她一本账册:“商队的新章程,按着这个来,稳当。”

阿日娜苏用力点头,看着队伍渐渐远去,才转身回了漠西的营地——那里还有无数战后事宜等着她处理,炊烟升起的毡帐,重建的部落,都得一一安顿好。

端敏的银枪斜挎在马鞍上,护着队伍走在最前面。骑兵队列整齐,马蹄踏过结霜的草地,发出沉稳的声响。

“到了京城,我只歇三日。”她跟珠兰并辔而行,语气里带着跃跃欲试,“补够了兵源,就回草原。漠北的罗刹人还在边境晃悠,这笔账,迟早要算。”

珠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笑着点头:“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到了京城,先陪皇上喝杯暖酒再说。”

队伍缓缓向东,身后的漠西草原渐渐缩成一道线。

太皇太后的车驾里,暖炉烧得正旺,她翻看着康熙寄来的信,忽然对苏麻喇姑说:“这小子,以前总嫌……,现在倒像是离不得她了。”

苏麻喇姑笑着添了块炭:“这才是夫妻。”

风里开始夹杂着细碎的雪粒,打在车帘上沙沙作响。

但队伍里的人都不觉得冷——前方是京城的方向,有暖炉,有杏仁酥,有等待的人。

而身后的草原,有阿日娜苏守着,有端敏即将返回,无论是分草场的琐碎,还是与罗刹人的对峙,都有了着落。

车轮滚滚,载着归人,向着越来越近的京城驶去。冬日的雪还没落下,回家的路,一片坦途。

在天子一封封书信的催促下,天下最尊贵的三个女人回到了她们的紫禁城。

皇帝又被大臣拦了,没能去草原接她们,承德都不能去,只迎到了京郊。

慈宁宫暖阁弥漫着不变的牛乳茶的甜香,二十一岁的赫舍里珠兰不必再如康熙元年一般要稳稳当当的跪在波斯绒毯上,她是有座的。

但她依旧垂眸望着太皇太后脚边蜷成毛团的京巴犬,这是那只墨云一般的老犬,年纪大了,依旧温顺。

太皇太后与皇后聊家常,太后因要静养并不在此处,慢慢的宫女们也都出去了,只苏麻喇姑一个陪在左右。

当初金账遇刺,两宫并非没有任何沉没成本。太皇太后与太后得用的嬷嬷、宫女、太监便有损伤,当时营中大乱,佟国纲哪里有心思护着她们。有些当场便没了,给家中发了抚恤;有些运气好些,是留在草原养伤。现在这一批,除了提拔宫内原有的边缘人物,便是内务府新补充上的。

暖炉燃着银丝炭,茶烟在鎏金熏炉里袅袅散开,裹着一股温润的枣香。

太皇太后靠在铺着白狐皮的软榻上,手里捧着盏热奶茶,目光落在珠兰身上,没有了往日的审视,只剩长辈的恳切——亲密度破了60,连说话都少了绕弯子的客气,气氛也不会总是时不时的就凝固一下子了。

“珠兰,哀家不是要逼你,是这事儿实在拖不得。”老太太指尖轻轻叩着茶盏,声音沉了些,“前朝武帝当年,就是因为迟迟没有嫡子,宗室里多少人盯着皇位,连他亲娘舅都里通藩国。史书中的教训摆在那儿,皇帝如今十八了,放在民间早都该抱三五个娃了,可后宫连个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