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兮 作品

第41章 娘的牵挂(中)(第2页)

二哥从东北归来时,北风正卷着碎雪在村口打转,他的棉鞋沾满黑黢黢的煤灰,肩上扛着的被褥散发着铁锈与汗酸混杂的气息。

在小舅多方托关系、四处求人的努力下,二哥暂时被安排到火车站干装卸工。这份工作如同压在肩头的千钧巨石,每天不仅要搬运沉重的货物,还要独自承包一个火车皮的煤炭装卸。·墈-书/屋/ ?唔¨错.内`容_

铁轨旁的大喇叭像永不疲倦的监工,定时播报着调度时间,一旦超时,罚款单就会像雪花般飘落。为了赶工,站台上常出现两人搭伙的身影,他们像被抽打的陀螺,在煤灰弥漫的车厢里机械地挥动铁锨。

二哥的脊背很快被磨得通红,汗水浸透的衣衫干了又湿,结出层层白花花的盐渍。他却总在吃饭时咧嘴笑着说:“比打铁轻快多了。” 可我知道,深夜里他常偷偷往肩头涂抹草药膏,止痛的艾草味混着月光,从工棚的破窗里飘出来,在寂静的夜里弥漫。

为了让二哥有个像样的家,我和他商量后,决定自己盖房子。那段日子,我们白天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夜晚便化身成月光下的搬运工。

西河村的沙粒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像撒了一地的碎钻。我们推着装满沙子的板车,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如同大地沉重的叹息。

夏夜的蚊虫如同精锐的骑兵,成群结队地向我们发起进攻,叮咬得手背、脖颈起满红疙瘩。汗水顺着脊梁沟往下淌,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又被河风一吹,凉得刺骨。

二哥在前头拉车,我在后面奋力地推,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空旷的田野上,那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却又无比坚定。我们的喘息声与板车的吱呀声交织,在寂静的夜里,仿佛是一曲为生活而唱的战歌。

记得有一次,二哥用积攒许久的工钱买了一车松木板,准备做窗门。那木板散发着清新的松香,仿佛带着未来新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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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烈日当空的中午

,我和二哥拉着一地板车木板,满心期待地来到大爷家。我第一次见到大爷,心里既紧张又充满期待,想着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定会念在亲情的份上,帮忙照看一下这些木板。

大爷家的小院门虚掩着,院里的月季花正开得娇艳,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与我们汗流浃背、灰头土脸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大爷,能把这木板放您这儿几天吗?” 二哥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大爷坐在竹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蒲扇,瞥了一眼板车上的木板,冷冷地说:“没地方,你们另想办法。”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蝉鸣在耳边聒噪。明明他家的小院宽敞得能停下两辆板车,却容不下我们这点微薄的情求。我看着大爷身后盛开的花朵,突然觉得那些鲜艳的色彩是那么刺眼,刺得人心里发疼。

烈日当空,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我们拉着木板离开时,汗水滴落在滚烫的路面上,瞬间蒸发成细小的白雾。二哥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沉重,他紧抿的嘴唇泛着青白,拉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