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兮 作品

第61章 屋檐下的年轮(下)(第2页)

可当我攥紧口袋里刚结的二百块工钱时,那叠纸笔的温热透过布料传来,竟让冻僵的手指有了知觉。

雪越下越大,落在车把上积成薄冰。

此刻城市的霓虹灯在雪幕里晕开彩色的光斑,我蹬着车冲过一片橘黄色的光晕,忽然觉得这漫天飞雪像是从扳手的缝隙里漏出来的星光 —— 那些被金属凉意浸透的夜晚,终将淬炼出比钢铁更坚韧的温度。~卡.卡_暁·说¨枉. ¢庚¢辛/醉!筷!

就像此刻,尽管指关节还在隐隐作痛,但工具箱里的扳手在雪光下闪着银辉,那是比任何钻石都珍贵的光芒。

楼道里总弥漫着混合气味 —— 厨房油烟、旧家具的霉味,还有下水道特有的腥气。我跪在卫生间瓷砖上,膝盖硌着碎发般的水泥渣,耳麦里传来母亲在出租屋咳嗽的声线。

“妈,今晚炖萝卜汤记得多放水。” 我对着手机喊,话音未落就被马桶里翻涌的沼气呛得皱眉。橡胶手套裹住的手探进 u 型管,指尖触到滑腻的头发团时,胃里猛地抽搐起来。

“小伙子,这管子十年没通了。” 房东老太的棉鞋在门口蹭了蹭,“上次那师傅拿铁丝捅两下就走了。” 我没抬头,额角的汗珠坠在睫毛上,咸津津地刺眼睛。

扳手拧开存水弯的瞬间,褐色污水混着烂菜叶喷涌而出,溅在工装上晕开深色斑点。那气味像被太阳晒化的臭鸡蛋,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我屏住呼吸用塑料盆接水,盆底沉淀的细沙砾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像某种被玷污的宝藏。

正月初七的凌晨,零下十三度。我蹲在老城区平房的院子里,焊枪喷出的蓝色火焰在掌心跳跃。

暖气管接口处的铜片被烤得通红,我哈出的白气瞬间凝在眉毛上,像撒了层碎盐。“娃,歇会儿吧,婶

给你煮了热粥。” 王婶端着粗瓷碗出来,碗沿的豁口划着我冻裂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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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里飘着金黄的油花,喝下去时喉咙像被熨斗熨过,暖意顺着食道往下沉,却暖不透指尖 —— 刚才扶焊枪的左手,此刻正对着暖气片呵气,金属的热度透过手套传来,烫得皮肤发木。

黄昏时去建材市场买管件,三轮车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卖管材的老李头往我怀里塞了个暖手宝:“你这双手该戴羊皮手套。”

我摸着暖手宝外壳的绒毛,想起母亲纳的棉鞋垫,此刻正垫在工装靴里,吸着脚底的汗气。

街角烤红薯的炉子飘来甜香,我咽了咽口水,数着口袋里的零钱 —— 焊这组暖气能挣三百八,够买半袋冬储大白菜。

老九是我在劳务市场认识的瓦匠,手掌比我的更粗糙,虎口处有道月牙形伤疤。“兄弟,这活我跟你搭把手。” 他蹲在拆迁区的废墟里,用撬棍起出半块完整的红砖,“老家婆娘生了娃,得攒奶粉钱。” 我们常常在深夜的工地上碰头,他砌墙我布管,安全帽上的头灯在黑暗里划出交叉的光轨。有次暴雨冲垮了临时工棚,我们躲在彩条布下分吃半块干面包,雨水顺着布缝滴在泡面桶里,老九突然笑起来:“你说咱这像不像占山为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