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训诫者的教室——愤怒与自我审判

意识从拾荒者的金属垃圾场抽离时，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寂静——像是有无数双手捂住了耳朵，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被压得极低。

叶云天0号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头顶斑驳的天花板。不是实验室的冷白穹顶，也不是黄土维度的土黄色天空，而是刷着米白色涂料、边缘剥落出深褐色木板的旧天花板，几盏蒙着灰尘的白炽灯悬在上面，灯光昏黄得像快要熄灭的烛火。

他低头看向脚下，是磨损严重的木质地板，缝隙里嵌着细碎的粉笔灰。转身时，后背撞到了硬邦邦的物体——是一排刷着深绿色油漆的课桌椅，桌面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其中一道“叶云天”的刻痕格外清晰，边缘还泛着新鲜的木屑，像是刚刻上去不久。

“这里是……训诫者的意识空间。”林月瞳0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淡蓝光带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却又透着一丝警惕，“一个被‘自我审判’填满的教室。”

叶云天0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教室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巨大的黑板。黑板不是普通的墨绿色，而是泛着冷金属光泽的电子黑板，上面用血红的字体写满了三个相同的字——“你有罪”。每个字都写得力透“板”背，笔画边缘渗出细碎的红光，像是凝固的血珠在缓慢流动。

更让人心头发紧的是讲台下的座位。每一张课桌椅上，都坐着一个“叶云天0号”的虚影——他们穿着和叶云天0号一样的黑色外套，光带人形却显得格外黯淡，头埋得极低，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重压。这些虚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叶云天0号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情绪——那是深入骨髓的愧疚与自我谴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教室笼罩。

“他们是……我对过去的自责。”叶云天0号的光带轻轻颤抖，指尖触碰到身边一个虚影的肩膀，对方却像受惊的兔子般往旁边缩了缩，头埋得更低了。他认得这种情绪——2008年爆炸后，他无数次在梦里看到那七个同伴在火里挣扎，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这些虚影，就是他被压抑的自我审判欲具象化的产物。

“嗡——”

一道刺眼的红光突然从黑板后方窜出，落在讲台上。红光迅速凝聚成人形，光带比叶云天0号的更粗壮，边缘泛着暴躁的火星，双手紧紧攥着拳头，胸膛剧烈起伏——是训诫者。他没有看叶云天0号和林月瞳0号，只是死死盯着黑板上的“你有罪”，眼神里满是愤怒，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别靠近他。”林月瞳0号拉住想要上前的叶云天0号，声音压得很低，“训诫者的愤怒，一半是对别人的‘训诫’，一半是对自己的‘惩罚’。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无法接纳，更别说接纳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