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烟雨 作品

第105章 柳班幻影(第2页)

第2突击集团军,就像一把磨得锋利无比的冰刀,虽然一度深深地刺入了德军的防线,但也因为刀身过于单薄、后劲不足,而随时面临着被德军从两翼夹击、彻底折断的危险。这“冰林中的穿插梦想”,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悲剧的色彩。

幻影部队的消失

就在第2突击集团军还在冰封的森林和沼泽中,为了一寸寸土地与德军进行着殊死搏斗,幻想着能够与列宁格勒方面军的部队早日会师的时候,德国北方集团军群的指挥官们,可没闲着。他们虽然一开始被苏军这突如其来的穿插攻势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并开始调集兵力,准备给这支孤军深入的苏军部队,来个“关门打狗”!

从1942年2月开始,德军开始从列宁格勒前线和后方预备队中,抽调了包括第8装甲师,在内的数个步兵师和党卫军部队,以及大量的炮兵和空军力量,分别从第2突击集团军形成的那个狭长突出部的南北两个根部,发动了猛烈的反击!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切断这个突出部与沃尔霍夫方面军主力的联系,将第2突击集团军彻底合围在柳班西南方向那片被称为“死亡沼泽”的绝境之中!

面对德军这突如其来的、从两翼同时发动的反包围攻势,第2突击集团军的处境,一下子就变得岌岌可危!他们本来就因为孤军深入而补给困难,现在两翼又受到德军的猛烈攻击,那个原本就狭窄的、赖以与后方联系的“瓶颈”通道,随时都有可能被德军彻底切断。

集团军司令弗拉索夫中将,虽然也组织部队进行了几次反击,试图阻止德军的合围,或者至少能将那个“瓶颈”通道重新打通,但都因为兵力不足、火力太弱、以及德军的顽强抵抗而宣告失败。

2月20日,德军的南北两支反击部队,终于在第2突击集团军突出部的根部——斯帕斯卡亚波利斯季地区——成功会师!一个巨大的、死亡的包围圈,就此形成!第2突击集团军的数万名红军将士(此时可能还剩下约2万到3万人,因为之前的战斗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和非战斗减员),就这样,被德军死死地困在了那片冰冷、泥泞、而且几乎没有任何生机的森林沼泽之中,与沃尔霍夫方面军主力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他们,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孤军”!

陷入重围的第2突击集团军,立刻就面临着弹尽粮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德军的飞机天天在他们头顶上盘旋轰炸,地面上的大炮也不停地向他们倾泻着钢铁和火焰。红军将士们,在饥饿、寒冷、疾病和绝望之中,依然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悲壮的抵抗。

弗拉索夫中将,这位曾经的“莫斯科保卫英雄”,此刻也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和痛苦之中。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突围出去,或者得到后方强有力的增援,他手下这几万名将士,就将全部葬身在这片异国的沼泽之中。他日夜不停地通过无线电,向沃尔霍夫方面军司令部、向苏军最高统帅部、甚至直接向斯大林本人发出十万火急的求救电报,请求允许部队突围,或者至少能空投一些急需的粮食、弹药和药品。

然而,来自莫斯科的命令,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斯大林和苏军最高统帅部,可能还对战局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是不愿承认柳班方向的失败,他们严令弗拉索夫必须“坚守现有阵地,等待方面军主力的反击,不许擅自后退一步!”

这道“死守原地”的命令,对已经陷入绝境的第2突击集团军来说,无异于一纸“死亡判决书”!他们错失了在包围圈尚未完全稳固之前,集中兵力向东突围的最佳时机。到了3月下旬,包围圈内的第2突击集团军,已经彻底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士兵们每天只能领到几块发霉的黑面包(如果还有的话),或者干脆就只能靠煮雪水、啃树皮、挖草根来充饥。为了活下去,他们甚至开始宰杀那些已经饿得皮包骨头的军马,用马肉来暂时缓解饥饿。但马肉很快也吃完了,他们就开始在战场上搜寻那些被打死的、尚未完全腐烂的马匹尸体,甚至有传闻说,在最绝望的时候,还发生过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人吃人的惨剧(当然,这只是传闻,缺乏确凿的证据,但在那种极端环境下,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弹药也基本耗尽,很多士兵手里只剩下几发子弹和几颗手榴弹。药品更是奇缺,大量的伤病员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只能在痛苦和绝望中,眼睁睁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更要命的是,由于德军的严密封锁和猛烈的防空炮火,沃尔霍夫方面军从后方组织的空投补给,也大多因为目标不准或者被德军击落而无法有效地送达包围圈内。少数几次成功的空投,对于几万名饥饿的士兵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第2突击集团军,这支曾经肩负着“奇袭柳班、解围列宁格勒”重任的“尖刀部队”,就这样,在冰冷的森林和泥泞的沼泽中,逐渐地、无声地消失了,变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幻影部队”。

到了1942年5月中旬,沃尔霍夫方面军司令部在多次尝试与包围圈内的第2突击集团军恢复无线电联系均告失败之后,不得不痛苦地向苏军最高统帅部报告:“我们与弗拉索夫将军的部队,已经完全失去了任何联系……”这句话,也等于宣告了第2突击集团军的最终命运——全军覆没。

第弗拉索夫的投降与叛变

在第2突击集团军那场长达数月的、地狱般的包围圈内作战中,集团军司令员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弗拉索夫中将的命运,也充满了戏剧性的转折和令人扼腕的悲剧色彩。

弗拉索夫这个人,说起来也曾是苏联红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出身贫寒,但作战勇敢,指挥果断,在莫斯科保卫战中,他指挥的第20集团军在克林、索尔涅奇诺戈尔斯克一线,成功地顶住了德军的疯狂进攻,为保卫首都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因此深得朱可夫元帅的赏识和斯大林的信任。由他来指挥肩负着“奇袭柳班”重任的第2突击集团军,足见苏军最高统帅部对他的器重和期望。

然而,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在柳班战役中,他和他指挥的部队,却一步步地滑向了毁灭的深渊。

在被德军合围之后,弗拉索夫虽然也曾多次组织部队进行突围,但都因为兵力不足、缺乏重装备支援、以及德军的严密封锁而宣告失败。眼看着部队伤亡越来越大,粮食弹药也即将耗尽,士兵们在饥饿和绝望中一个个倒下,弗拉索夫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可想而知。

据一些幸存者的回忆和后来的史料记载,在包围圈内的最后那段日子里,弗拉索夫的精神状态似乎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变得沉默寡言,情绪低落,甚至一度对战局彻底失去了信心,表现出一种听天由命的消极态度。

1942年6月下旬(大约在24日或25日左右),在最后一次突围失败、部队基本被打散之后,弗拉索夫带着少数几名随从,在柳班西南的森林和沼泽中东躲西藏,试图躲避德军的搜捕。最终,在1942年7月12日(也有说法是6月底或7月初,关于他被俘的具体日期和细节,至今仍有一些争议和不同的说法),精疲力尽、饥肠辘辘的弗拉索夫,在一个偏僻的村庄(据说是图霍韦日村),被当地的村民(一说是亲德的“志愿警察”,一说是普通村民为了换取食物而告密)发现并举报,最终落入了德国党卫军北方警察团士兵的手中,成了德军的俘虏。

被俘之后的弗拉索夫,其命运更是发生了令人震惊的180度大转弯。在经历了最初的审讯和关押之后,这位曾经的“莫斯科保卫英雄”、苏军中将,在德国人的威逼利诱和精心策反之下,竟然选择了背叛自己的祖国和信仰,公开向纳粹德国投诚!

他不仅发表了反斯大林、反共产主义的言论,还积极配合德国人,在被俘的苏联红军官兵中,进行反苏宣传,并最终在德国人的支持下,于1944年底,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组织起了一支由苏联战俘和叛逃人员组成的、打着“解放俄罗斯人民,推翻斯大林暴政”旗号的伪军部队——“俄罗斯解放军”(简称roA)。虽然这支所谓的“解放军”,装备差,士气也低落,在战争中并没有发挥什么太大的作用,更多的是被德国人当作宣传工具和炮灰来使用,但弗拉索夫本人,却因此成为了苏联历史上最臭名昭着的“头号俄奸”,其名字也永远地与“变节”、“投敌”这些不光彩的字眼联系在了一起。

对于弗拉索夫的叛变,苏联官方的定性,自然是斩钉截铁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无耻的叛徒,是苏维埃政权和苏联人民不可饶恕的敌人!战后,弗拉索夫在被盟军俘获后,移交给了苏联方面。1946年8月,他与其他几名“俄罗斯解放军”的主要头目一起,在莫斯科被秘密审判,并以叛国罪被处以绞刑。

然而,对于弗拉索夫其人其事,后世的一些历史学者和研究者,也提出了不尽相同的看法。他的叛变,当然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这桩历史悲剧的背后,恐怕并不只是一个将军的软弱与动摇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