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的自白(第2页)

马刀劈下来的时候带着风声。我看见离我最近的骑兵,头盔下露出半张脸,年轻得很,嘴唇抿成条直线,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就像在割稻子。他的刀落在一个老头肩上,那老头我认得,刚才还跟我抢过一块发霉的饼。现在他半个肩膀都没了,血喷出来,溅在我脸上,烫得吓人。

我闻到了血腥味,混着汗味和尘土味,像口发馊的浓痰堵在喉咙里。想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疼,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城头上忽然传来几声惨叫。我抬头看,有个人影从垛口翻了下来,像片断了线的风筝,“噗”地砸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是个穿绸衫的,大概是城里的贵人,刚才还站在城头往下扔石头。现在他摔断了腿,正抱着膝盖哀嚎,可没嚎两声,就被一匹马的铁蹄踏住了脸。

马蹄子拔起来的时候,我别过了头。

“往哪跑!”有人在我耳边嘶吼。是个年轻后生,手里攥着块石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不是冲我喊,是冲那些往城外跑的人。可他刚举起石头,就被一支从侧面刺来的长枪穿了个透心凉。枪尖从他胸口冒出来,带着点暗红的血沫。他低头看着那截铁,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

持枪的骑兵面无表情地抽出枪,血顺着枪杆流到他手上,他甩了甩,就像掉什么脏东西。

我这才看清他们的甲胄,是那种亮得晃眼的铁片子,被太阳一照,反射出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们的马也壮,比我见过的任何牲口都壮,鼻孔里喷着白气,蹄子踏过尸体的时候,连停顿都没有。

有人开始往城墙根的死角钻,我也跟着挪。后背贴上冰凉的砖石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抖,像秋风里的叶子。旁边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孩子吓得没了声,脸白得像纸。她看见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