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杨六郎 作品

南京-白雪行动第三十二章(第2页)

他提笔,在“赵大栓”旁边,又添了几个名字。

“找不着的……”他声音沙哑,“就当他们提前领了,抚恤金照样给他们的家人。”

远处,朝阳终于刺破云层,将一五六团的军旗映得血红。

重庆,冬雨将曾家岩50号的青砖小楼外侧墙壁洗得发亮,林雪伏案的木桌是从之前中国军队撤退时从南京教会医院抢救出来的一台手术台,桌腿还留着弹孔的痕迹,煤油灯的火苗在防空洞潮湿的空气中摇曳,将她消瘦的侧影投在土墙上,像一株倔强生长的竹子。

钢笔尖在稿纸上划出深沟,墨水里掺着紫金山的红土,这是撤退到武汉时,程墨白托人从南京带来的最后一部分土壤,当写到"松本少佐的军刀"时,笔尖突然折断,溅起的墨滴在"婴儿"二字上晕染开来,像极了那晚秦淮河上化不开的血色。

"......他白大褂上的'荣字1644'徽章......"林雪的笔迹突然颤抖,钢笔在"亮"字最后一捺处划破了纸张,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腕的伤疤,上海的那场车战及近在咫尺的枪战留下的伤疤至今未愈。

潘梓年读稿时,老花镜片上反射着底片的银光,主编的手指在"活劈婴儿"几个字上方悬停良久,指节处的冻疮裂开细小的血口,去年今日,他正是用这双手在南京城墙下刨出了七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这太危险了,日本特务肯定要想方设法找你的麻烦。"潘梓年摘下眼镜,镜腿上的胶布缠了三层,这是他被日军审讯时折断的,窗外传来了日本轰炸机的轰鸣声,震得油灯玻璃罩嗡嗡作响,他却盯着林雪无名指上的婚戒:"程先生知道你在用真名发表吗?"

金属与纸张的碰撞声中,林雪旋开了婚戒的夹层部分,微型底片上的画面在煤油灯下显现:松本戴着橡胶手套的右手正将针管刺入俘虏手臂,背景里的日历显示"1937.12.13"。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角落的玻璃罐里,漂浮着几个婴儿标本。

防空洞深处的童声声调突然拔高,"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声旋律穿透了印刷机的轰鸣声响彻天际,林雪听出领唱的女孩音调因为少了颗门牙而稍有变调,正是她在南京安全区救下的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孤儿之一,油印机滚轮转动之间,最新一期的《新华日报》上,松本的脸被油墨印得扭曲变形,犹如恶鬼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