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靖翔 作品

第130章 盐工血泪

扬州盐场的风裹着咸涩味扑在脸上,比往年更呛人。王老五蹲在坍塌的灶棚下,用袖口擦了擦陌刀断刃上的锈迹。这刀是他爹留下的,刀把上\"武德三年\"的刻痕被手汗磨得发亮——老辈人说,那是当年秦王李世民麾下玄甲军的制式兵器,不知怎的流落到了盐场。远处的灶火正旺,把半边天烧得通红,照得盐工们挽起的裤腿上,结着的盐晶都泛着血色。

\"老五!过来搭把手!\"隔壁灶户的张大哥压低声音喊他。三十多个汉子正合力搬开堵门的石磨,露出墙根处半人高的洞口——这是去年暴雨冲出来的暗道,直通盐监衙署后院。王老五把断刀插进腰带,忽然听见人群前端传来怒骂:\"狗日的崔乾佑!拿铁矿砂充盐,想害死边军弟兄们吗?\"

三百多号盐工挤在衙署门前,有人举着晒盐的木耙,有人攥着挑卤水的竹杠,更多人手里只有磨得锋利的盐铲。最前头的陈老汉膝盖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三天前他去质问盐监府的仓管,被私兵用鞭梢抽的。此刻他拄着拐棍,喉咙里咳出带血的痰:\"我儿子在朔方军当伙头军,上个月来信说,新发的盐吃着嗓子疼!你们这些天杀的...!\"

\"砰\"的一声,衙署的木门被踹开条缝。八个挎着横刀的士兵挤出来,弓弦拉得咯吱响。为首的伍长瞪着血红的眼:\"反了你们!再往前一步,老子射穿你们的喉咙!\"人群顿时静了一瞬,却见左侧的盐垛后突然窜出十几个孩子——最小的阿宝才七岁,怀里抱着个豁口的铜勺,那是他阿爹煮盐时用的。孩子脸上全是泪,鼻涕混着煤灰往下淌:\"我爹喝了官盐汤,肚子胀得像鼓...昨晚断气前还喊着'盐里有铁砂'...\"

哭声像火星掉进干草堆。不知谁喊了句\"揍死这些狗官\",盐铲、木耙劈头盖脸砸过去。王老五趁乱猫着腰钻进暗道,潮湿的泥土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子。后院库房的窗纸透出微光,他扒开窗台的野草,借着月光看见屋里整整齐齐码着铁锭,每块都有半人高,侧面烙着个狰狞的狼头——和三天前他在死去的盐引官身上看到的印记一模一样。

\"不对...\"他嘟囔着,用断刀撬起一块铁锭。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纸,隐约能看见\"范阳军监\"四个字。忽然间,墙角传来木板吱呀声,一道暗门缓缓打开,硫磺味呛得他直皱眉。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有人用幽州口音骂骂咧咧:\"这批硫磺掺得太湿,要是炸了营,咱们都得给安禄山那厮陪葬...\"

长安城的天刚擦黑,京兆府死牢里就渗进凉气。刘禹锡蜷缩在草堆上,借着天窗漏下的月光,用碎瓷片在墙上刻字。刚刻完\"昏镜非美金,漠然丧其晶\",隔壁传来两声咳嗽:\"后生,你这诗是骂那些睁眼说瞎话的官老爷吧?\"

他浑身一紧,凑近石墙:\"前辈如何认得在下?\"对面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借着微弱的光,能看见隔壁犯人蓬头垢面,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官服。那人忽然冷笑:\"三年前杏园宴,你穿件月白襕衫,给歌妓题诗时碰翻了我的酒杯——怎么,忘了?\"

刘禹锡瞳孔骤缩。三年前那场宴会上,确实有位监察御史突然离席,之后便传出\"坠马身亡\"的消息。他颤抖着从鞋底抽出半张发黄的纸:\"前辈可认得这东西?当日...当日在遇害的李校书怀里发现的。\"

墙那边突然没了动静。良久,才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桑皮纸,掺了蜀地的蟇血胶...这是扬州转运院的密件专用纸。\"那声音突然压低,带着沙哑的急切:\"你对着光看看,纸角有没有枫叶暗纹?\"刘禹锡依言举起纸,果然看见右下角有片若隐若现的枫叶——这是当年他替淮南节度使写密信时,见过的防伪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