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冰火劫(第2页)
为首的刘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躬身道:“启禀殿下…李将军伤势极重…那奇特的螺旋钢钉,深入肩胛,卡在骨缝之中,更兼带有倒刺…强行拔出,恐撕裂肺腑,立时毙命!且…且此物似有古怪,伤口周围皮肉青黑,隐隐有麻痹肿胀之象,恐…恐淬有剧毒!”
“剧毒?!”婉儿瞳孔猛地一缩!她猛地看向李晟肩头那被血污和药膏覆盖的伤口边缘,果然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青黑色!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她身上弥漫开来!那神秘箭手…竟如此歹毒!不仅要杀她,连替她挡箭的人都不放过!
“可能救治?”婉儿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
“这…”刘太医额头汗如雨下,“臣等…只能以内服汤药,外敷拔毒膏,暂时稳住伤势,压制毒性蔓延…至于拔箭…非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实…实无把握啊殿下!”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余太医也跟着跪下,浑身发抖。
婉儿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又看向榻上气息奄奄的李晟,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
“吊住他的命!”
“需要什么药材,哪怕是龙肝凤髓,去内库找!没有就去抢!”
“传令太医院,所有当值不当值的太医,全部给本宫滚过来会诊!治不好李将军,本宫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还有!”婉儿猛地转身,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射向侍立在阴影中的玄衣卫统领,“影七!”
“卑职在!”一个如同影子般的中年男子无声无息地跪倒在婉儿面前。
“查!”婉儿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杀机,“给本宫动用一切力量!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放冷箭的杂碎挖出来!那枚‘破风锥’!它的来历!它的打造者!所有经手过的人!所有可能拥有它的人!三天!本宫只给你三天时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你提头来见!”
“遵命!”影七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冰冷的机器。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殿内阴影之中。
婉儿缓缓走回李晟榻前,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她伸出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一缕乱发。动作轻柔,与她刚才那雷霆万钧的杀伐决断判若两人。
“李晟…”她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撑住…为了长安…为了…陛下…”
巨大的牦牛皮金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牛油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论莽罗支那张如同岩石般冷硬的脸。他面前矮几上,摊着两封刚刚由信鹰带回的密信。
一封来自逻些,尚结赞大相的亲笔手令,措辞严厉:
“莽罗支!回纥之事,坏我大计!阿史那云若死,磨延啜必成疯狗!不惜一切代价,稳住他!‘天山雪魄莲’已由秘库取出,正由‘雪鹞’以最快速度送往你处!此物珍贵无比,百年难觅!务必亲手交予磨延啜!告诉他,此乃吐蕃秘库圣药,可解百毒!本相耗费心血才为他求得!只要阿史那云服下,定能转危为安!待其女康复,盟约依旧!我吐蕃愿助他踏平长安,以泄心头之恨!切记!此莲务必亲手交予磨延啜!若被唐军或他人知晓…后果自负!”
另一封,则是潜伏在长安城内的细作冒死传回的密报:
“…上官婉儿遇刺,李晟重伤垂危!刺客所用确为‘破风锥’!长安戒严,全城大索!据查,此物形制特殊,尾部螺旋纹路,疑似与…已故卫国公李靖府上旧部有关!李靖晚年曾于朔方军镇守,其亲卫营‘玄甲破阵’擅用此类破甲利器!然李靖已逝多年,其旧部星散,线索渺茫…另,金光门瓮城之战,亦有此物惊鸿一现,救下城门绞盘…”
“卫国公李靖?朔方军?破风锥?”论莽罗支鹰隼般的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他拿起那枚从长安送回的、尾部带着螺旋纹路的“破风锥”复制品,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棱角。“李靖…大唐军神…他的旧部?为何要救城门,又要杀上官婉儿?内斗?还是…故布疑阵?”
“将军!”谋士噶尔·桑布扎眼中闪着毒蛇般的光芒,“无论那箭手是谁!长安城内已乱!李晟重伤,上官婉儿惊魂未定,羽林军失去大将,正是军心浮动之时!尚结赞大相送来的‘雪魄莲’更是天赐良机!此物…”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根本不是什么解药!而是混合了‘腐心草’精华的剧毒!只要阿史那云服下,必死无疑!而且死状会极其痛苦狰狞!届时,磨延啜只会更加疯狂地认定是我吐蕃下毒害死他女儿!他会把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仇恨,都倾泻在长安城上!成为我们撕碎长安最锋利的一把刀!”
论莽罗支眼中寒光一闪!他看着矮几上那封尚结赞的手令,又看了看那枚冰冷的“破风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
“好!好一条毒计!借刀杀人,驱虎吞狼!”
“传令!”
“派最精干的‘雪狼卫’,持本将金令,即刻护送‘雪魄莲’前往回纥大营!务必亲手交到磨延啜手中!告诉他,此乃吐蕃秘库圣药,大相耗尽心血所赐!为表诚意,我吐蕃大军愿后撤三十里!静待回纥公主康复,再图共伐长安!”
“再传令!”论莽啜罗支的声音带着嗜血的兴奋,“全军拔营!后撤三十里!让出战场!让磨延啜那条疯狗…去替我们撞开长安的城门!”
绝望的气息,浓得如同凝固的鲜血,死死压在金狼帐内每一个人的心头。牛油火把的光跳跃着,将阿史那云躺在熊皮软榻上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风中残烛。
她的脸色已经不是灰败,而是一种透着死气的青筋,嘴唇是深得发黑的紫绀色,干裂起皮,如同龟裂的河床。肩窝处的伤口虽然被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巫药覆盖,但边缘的皮肤依旧肿胀发亮,青黑色的毒线如同丑陋的蛛网,顽固地向她的心口和脖颈蔓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如同破风箱般痛苦的抽气声,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