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血溅荒丘(第2页)
胸口…再也没有了任何起伏!
“霜丫头——!!”苏烈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他连滚爬爬地扑到宇文霜身边,颤抖的手指探向她的鼻下…一片冰凉死寂!再去摸她的颈侧脉搏…毫无动静!
“不——!!”苏烈只觉得眼前一黑,巨大的悲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胸口!这丫头…这用自己滚烫的鲜血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丫头…就这么…没了?!
冰台上,李琰那双刚刚凝聚起一丝锐利的玄黑瞳孔,骤然放大!如同平静的寒潭被投入了万钧巨石!所有的迷茫、虚弱、痛楚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和撕心裂肺的剧痛所取代!
霜儿…死了?
那个在冰河里死死抓住他、用瘦小肩膀顶住他、在绝望漩涡中掷刀救他、在爷爷死后倔强擦干眼泪、用自己鲜血为他融化冰霜的霜儿…死了?!
宇文拓用命换来的孙女…为了救他…死了?!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比冰河更冷的绝望和比烈火更灼的剧痛,如同两条疯狂的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比礁石撞碎肋骨更痛!比冰髓焚身更痛!比死亡本身更痛!
“呃啊——!!”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痛苦、绝望、不甘的嘶嚎,猛地从李琰喉咙深处迸发出来!这嘶嚎牵动了他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却浑然不顾!一股狂暴的力量,竟支撑着他猛地从冰台上半坐起来!他死死盯着宇文霜那毫无生息的小脸,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贵人!陛下!您不能动啊!”苏烈被李琰这突然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悲痛,连忙扑过来想按住他。
李琰却猛地甩开苏烈的手!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着地狱烈焰的利剑,死死锁在宇文霜身上!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绝望的黑暗!
血!
她的血…能救他!
那他的血…能不能…救她?!
没有任何思考!只有被绝望和剧痛催生出的、不顾一切的疯狂!李琰猛地抬起自己那伤痕累累、同样失血过多而苍白无力的右手!他的目光扫过冰台上那柄之前用来刮取冰髓的寒玉小刀!刀锋在摇曳的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陛下!您要干什么?!”苏烈看到李琰的动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吓得魂飞魄散!贵人刚捡回半条命,再放血…那是找死啊!
“滚开——!”李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中是近乎偏执的疯狂!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把抓起了那柄寒玉小刀!冰冷的刀柄触感传来,却无法熄灭他心中那焚毁一切的火焰!他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刀锋,狠狠划向自己左手的手腕!
“噗嗤——!”
刀锋入肉!殷红滚烫的帝王之血,瞬间如同泉水般涌了出来!
“陛下——!!”苏烈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李琰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挣扎着挪到宇文霜身边,用颤抖的、沾满自己鲜血的手,粗暴地掰开她冰冷紧闭的嘴唇!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割破的手腕,狠狠按在了宇文霜干裂发紫的唇上!
滚烫的、带着帝王生命气息的鲜血,汩汩地流入宇文霜冰冷的口中!
“喝下去…霜儿…给朕喝下去…!”李琰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无尽的哀求、命令和绝望的疯狂!他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宇文霜的后颈,强迫她做出吞咽的动作!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染红了苍白的脸颊和冰冷的皮袄。
苏烈跪在一旁,看着眼前这惨烈而疯狂的一幕,看着李琰手腕处汹涌而出的鲜血,看着他因失血而迅速变得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如同冰水将他淹没。他知道这是徒劳…霜丫头已经…已经没气了…贵人这是在…自残啊!
时间一点点流逝。冰窖内死寂一片,只有李琰粗重的喘息和鲜血滴落在冰面上的“滴答”声。
宇文霜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没有任何反应。
李琰眼中的疯狂渐渐被巨大的绝望吞噬,那支撑着他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按在宇文霜唇上的手腕也无力地滑落,鲜血在冰面上蜿蜒流淌。
“霜…儿…”他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就在他即将彻底陷入昏迷的瞬间!
“咳…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呛咳声,如同天籁般在死寂的冰窖中骤然响起!
李琰和苏烈如同被雷劈中,猛地扭头看向宇文霜!
只见宇文霜那灰败的小脸上,那层死气的灰金似乎褪去了一丝!深紫色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呛咳!随着咳嗽,一股带着冰碴的、暗红色的淤血从她口中呛了出来!随即…那原本停止的胸膛…竟然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顽强地…重新开始了起伏!
一下…两下…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那确确实实是——呼吸!
活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苏烈!他扑到宇文霜身边,手指颤抖着再次探向她的鼻下——虽然微弱,但那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气流,真真切切地拂过他的指尖!
“活了!霜丫头活了!陛下!活了!”苏烈激动得语无伦次,涕泪横流!
李琰看着宇文霜胸口那微弱的起伏,感受着她唇边那温热的、带着自己鲜血的气息,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失血的眩晕如同山崩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冰台上,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微弱的弧度。
“陛下——!”苏烈的狂喜瞬间化为惊恐!他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撕下衣襟死死按住李琰手腕那依旧在涌血的伤口,声音带着哭腔:“来人!快来人啊——!”
浓烈的血腥味、药味和那股诡异甜腻的异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巨大的金狼帐内,死寂得如同坟墓。牛油火把的光芒跳跃着,将阿史那云躺在雪熊皮软榻上、毫无生息的纤弱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磨延啜可汗如同被抽掉了魂魄的泥塑木雕,瘫坐在女儿冰冷的尸身旁。他身上的紫貂皮大氅沾满了污血、泪痕和女儿喷出的黑血,虬髯凌乱,眼窝深陷,布满骇人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帐顶,里面只剩下无尽的死寂和绝望。金狼弯刀掉落在脚边,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云儿…死了。
死在他亲手喂下的“圣药”之下。
死得如此痛苦,如此狰狞。
长生天…抛弃了他。
帐帘被无声地掀开,寒风裹挟着雪沫灌入。一名穿着回纥侍女服饰、脸上带着泪痕和恐惧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卷染血的羊皮卷。她正是之前被阿史那云重伤、侥幸未死的那名吐蕃“侍女”之一,此刻被回纥人当作俘虏看管。
她跪倒在磨延啜面前,声音带着颤抖和恐惧:“伟…伟大的可汗…公主殿下…殿下她…在…在昨夜遇刺之前…曾…曾挣扎着写下此物…塞…塞在奴婢怀中…让奴婢…若她遭遇不测…务必…务必交给可汗…”她将托盘高高举起,头深深埋下,不敢看磨延啜那如同死尸般的脸。
磨延啜空洞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卷染血的羊皮卷上。那血迹…是云儿的?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他颤抖着伸出手,如同捧起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拿起了那卷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