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洛水杀局(第2页)
“敌袭——!”一声凄厉的示警声划破夜空!是刚走出堂屋准备解手的杨炎!他目睹了护卫倒地和黑影扑出的瞬间!巨大的恐惧让他声音都变了调!
示警声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整个驿站瞬间炸开!
“呛啷!”“呛啷!”其余护卫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拔刀怒吼着冲了出来!
裴冕猛地站起,手中的单据散落一地,脸色瞬间惨白!他下意识地扑向那辆装着藤条箱的骡车!那是命根子!
“保护账册——!”刘晏的厉喝声从堂屋门口传来!他反应最快,手中已多了一把尺余长的精铁算盘!算盘珠并非木制,而是精铁打造!他身形如电,竟后发先至,挡在了裴冕和扑来的黑衣人之间!
“叮叮当当!”金铁交鸣声爆响!刘晏的铁算盘舞得密不透风,瞬间格开数把刺来的短刀!火星四溅!
然而,扑向骡车的黑衣人首领动作更快!他看也不看刘晏,反手一刀逼退一名冲上来的护卫,另一只手如同铁爪,狠狠抓向骡车上的藤条箱!
“休想!”杨炎目眦欲裂,情急之下抓起火堆旁一根燃烧的木柴,怪叫着砸向黑衣人首领的后背!
黑衣人首领冷哼一声,身形诡异一扭,燃烧的木柴擦着他的衣角飞过。他抓向藤条箱的手没有丝毫停顿!
“咔嚓!”藤条箱的锁扣被他生生扯断!箱盖掀开!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块压重的石头!
“什么?!”黑衣人首领瞳孔骤缩!中计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刹那!
“噗嗤!”
一柄冰冷的、淬毒的短刃,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他侧后方递出,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肋下!握刀的手,竟是那个刚刚还一脸谄媚的驿丞!此刻他脸上哪还有半分卑微,只有冷酷的杀意!
“呃啊…!”黑衣人首领剧痛之下,反手一刀劈向驿丞!驿丞灵活后撤,避开刀锋,脸上露出狞笑。
“账册在裴冕身上!杀了他!”驿丞尖声叫道,指向正被两名黑衣人围攻、险象环生的裴冕!
所有黑衣人的目标瞬间转向裴冕!攻势更加疯狂!
“保护裴大人!”刘晏目眦欲裂,铁算盘横扫,砸飞一名黑衣人的短刀,自己肩头却被另一名黑衣人划开一道血口!杨炎也红了眼,捡起地上护卫的长矛,毫无章法地乱捅乱刺!
场面混乱到了极点!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驿站狭小的院落成了修罗场!护卫一个个倒下!裴冕的胳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半幅衣袖!刘晏和杨炎也是伤痕累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驿站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狠狠撞开!木屑纷飞!
十几名身着黑色劲装、手持制式横刀和劲弩的精悍汉子,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弩箭精准点射,瞬间放倒了几名背对着大门的黑衣人!为首一人,面容冷峻如铁,眼神锐利如鹰,正是皇帝李琰秘密派出的另一支接应力量——百骑司的暗卫头目,代号“枭”!
“百骑司办案!逆贼受死——!”“枭”的声音冰冷,如同死神的宣判。他手中横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直取那名伪装驿丞的杀手!
突如其来的强援让黑衣人阵脚大乱!驿丞见势不妙,虚晃一刀逼退“枭”,怪叫一声:“风紧!扯呼!”转身就想翻墙逃跑!
“想走?晚了!”刘晏眼中精光爆射!他一直在混乱中冷静观察!就在驿丞转身的刹那,他猛地将手中沉重的铁算盘当做暗器,狠狠砸向驿丞的后心!
“砰!”一声闷响!铁算盘结结实实砸在驿丞背上!驿丞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绑了!”“枭”厉声喝道。手下暗卫如狼似虎扑上!
残余的黑衣人见首领被抓,心胆俱裂,纷纷作鸟兽散,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战斗在百骑司介入后迅速结束。院子里一片狼藉,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护卫死伤过半,裴冕、刘晏、杨炎皆带伤。
“枭”走到惊魂未定的裴冕面前,单膝跪地:“卑职百骑司暗卫‘枭’,奉陛下密旨,暗中护卫并接应裴大人一行!救驾来迟,请大人恕罪!”
裴冕捂着流血的胳膊,脸色苍白,喘息着摇头:“不…不迟…枭统领来得正是时候…若非…若非刘判官机警…”他目光投向刘晏,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刘晏正捂着肩头的伤口,在杨炎的搀扶下走过来。他脸上毫无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异常凝重。他走到那辆被掀翻的骡车旁,从一堆散落的草料和杂物
“真正的账册…在这里。”刘晏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一丝心有余悸,“昨夜扎营时,我见驿丞眼神闪烁,反复窥视我们装‘账册’的藤条箱,便觉不妥。入夜前,借口检查货物,将真正的账册副本和最重要的几张原始凭据,转移到了这个装马料的麻袋里,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草料…那藤条箱里,只放了几块石头和…几张无关紧要的货单。”
他解开麻袋口,露出里面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摞账册和单据。
杨炎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刘晏肩头的伤口,又看看地上那个空藤条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若非刘晏这一手瞒天过海,此刻这些足以要安禄山命的证据,恐怕已经落入敌手,他们三人也早已是冰冷的尸体!
裴冕更是后怕得浑身发冷,他看着刘晏,由衷叹道:“刘判官…真乃…国士也!”
“枭”检查了一下驿丞的伤势,确认其只是被砸晕,命人捆好。他走到刘晏身边,沉声道:“刘大人,此地不可久留!洛阳留守府恐怕已不可信!我们必须立刻改道,绕开官驿,星夜兼程,以最快速度进入河北!迟则生变!”
刘晏看着麻袋中的账册,又望向北方那片被沉沉夜色笼罩的、杀机四伏的土地,重重点头:“好!即刻动身!”他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安禄山越是想毁掉这些东西,就越证明它们能要他的命!此物,必须送到陛下手中!”
泥婆罗·迦毗罗卫·阿育王石柱遗迹
巨大的阿育王石柱在晨曦微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柱身上古老的婆罗米文字刻着慈悲的佛法箴言,此刻却被喷溅的、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所玷污。
石柱周围,一片狼藉。折断的兵器、散落的箭矢、倒毙的战马和穿着唐军皮甲或吐蕃服饰的尸体,交织在一起。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林特有的湿热腐殖气息,令人作呕。
归义军都尉张议潮背靠着冰冷的石柱基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那道恐怖的伤口——一支黝黑的、带着倒刺的异形弩箭,几乎完全没入了他的左胸,只留下尾羽!鲜血早已浸透了他大半个胸膛,将身下的泥土染成暗红。他脸色灰败,嘴唇因失血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
在他身前,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其中几具格外醒目——他们穿着不同于吐蕃人的黑色紧身劲装,头裹黑巾,手中握着造型奇特、带着弧度的锋利弯刀!正是这些人的突然出现和悍不畏死的搏杀,让张议潮这支追捕赞普的精锐轻骑,遭遇了毁灭性的伏击!
张议潮身边,只剩下最后五名同样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归义军悍卒。他们背靠着石柱,组成一个小小的半圆,用身体护卫着自己的都尉。他们手中的横刀已经崩口,弩箭早已射空,眼神中充满了悲愤和决绝。
在他们对面十几步外,站着二十几个同样黑衣黑巾的刀手。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眼神阴鸷如鹰,手中那柄弧度更大的弯刀还在滴着血。他身边,簇拥着几个惊魂未定、穿着华丽吐蕃服饰的人——正是弃隶缩赞赞普和他的几个心腹大臣!赞普的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怨毒。
“唐狗…想不到吧?”黑衣首领用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汉话,沙哑地开口,声音如同夜枭,“赞普的命…我们‘新月弯刀’…保了!”他舔了舔刀刃上的鲜血,露出残忍的笑容,“你们的弩…很厉害…可惜…射不穿我们大食精钢打造的链甲!”
张议潮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大口的血沫。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黑衣人身上在晨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细密锁甲,又看了看自己脚边一具唐军尸体手中那具卡了壳、弩弦断裂的劲弩…一股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愤怒交织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