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血门洞开(第2页)
王方翼背靠着装满银锭的木箱,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明光铠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左臂无力地垂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几乎将他整个肩膀劈开,鲜血浸透了半边身子。他身边只剩下不到二十名伤痕累累的士兵,人人带伤,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死战的决绝。库房内堆放的银锭和铜钱,此刻成了他们最后的掩体。
门外,叛军的咆哮声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撞击着摇摇欲坠的大门和士兵们紧绷的神经。
“唐狗!滚出来受死!”
“交出银钱!留你们全尸!”
“撞!给我撞开!”
咚!咚!咚!更加猛烈的撞击声传来,库房大门剧烈摇晃,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
“都尉!门…门要顶不住了!”一名满脸是血的队正面色惨白。
王方翼咬紧牙关,用还能动的右手紧紧握住卷了刃的横刀,嘶哑地低吼:“顶不住也要顶!人在库房在!援军…援军一定会来!冯将军…不会丢下我们!给老子顶住!”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轰隆——!!!
一声巨响!库房大门终于被彻底撞碎!碎裂的木块四散飞溅!潮水般的叛军,在小野道明和岛津猛亲自率领下,嚎叫着涌了进来!狰狞的面孔、染血的兵器、嗜血的眼神,瞬间填满了狭窄的门口!
“杀光他们!抢银子!”岛津猛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如同人形凶兽,第一个冲了进来!
最后的血战爆发了!残存的唐军士兵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嘶吼着迎了上去!刀剑碰撞!血肉横飞!每一寸空间都在进行着惨烈的搏杀!王方翼背靠银箱,独臂挥舞横刀,状若疯虎,连续劈翻两名冲到他面前的隼人战士!但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
“保护都尉!”几名亲兵拼死挡在王方翼身前,瞬间被乱刀砍倒!
噗嗤!一支淬毒的吹箭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阴影里射出,正中王方翼的右腿!剧痛和麻痹感瞬间袭来!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哈哈!死吧!唐狗大将!”小野道明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手中的太刀带着凄厉的破风声,狠狠劈向王方翼的头颅!
王方翼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拼尽全力想举刀格挡,但麻痹的右腿和左肩的重伤让他动作慢了半拍!眼看那雪亮的刀锋就要落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呜——呜——呜——!!!
一阵低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来自深海的龙吟,陡然从博多湾的海面上传来!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震撼,瞬间压过了库房内所有的喊杀和兵刃撞击声!甚至让整个大地都仿佛随之震动!
所有正在厮杀的人,无论是唐军还是叛军,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小野道明劈下的刀锋也顿在了半空!
所有人下意识地、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望向库房那被撞开的、对着海面的窗户方向。
只见远处的海平线上,一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阴影,正缓缓浮现!一面面巨大无比的赤红色旗帜,如同燃烧的云霞,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猎猎招展!旗帜上那金色的“唐”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刺得人睁不开眼!在那片赤旗组成的移动山脉之下,是密密麻麻、如同钢铁森林般耸立的桅杆!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那些巨大战舰的侧舷,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兽的獠牙,正缓缓地、冰冷地,转向了博多港,转向了这片血腥的战场!
“唐…唐军主力…”
“冯…冯字旗…”
“是…是冯崇的舰队!他们…他们回来了!”
叛军之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充满无尽恐惧、如同见到末日审判般的尖嚎!
这声尖嚎如同瘟疫,瞬间在叛军中蔓延开来!刚刚还狂热的冲锋势头,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无数叛军士兵惊恐地望向海面那遮天蔽日的恐怖舰队,看着那黑洞洞的炮口,脸上的疯狂和嗜血瞬间褪去,只剩下惨白如纸的绝望!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小野道明握着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
“八嘎!稳住!给我杀!杀光他们!在唐军靠岸前!”岛津猛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稳住军心,但连他自己都听出了声音里的颤抖和色厉内荏。
然而,崩溃的堤坝一旦出现裂痕,溃决只在瞬间!
“逃命啊!”
“唐人的大炮来了!”
“快跑!”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叛军瞬间炸了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复仇的狂热!他们丢下武器,哭喊着,互相推搡践踏着,如同没头的苍蝇般,疯狂地向监管府外逃窜!什么银子,什么复仇,在唐军那如同神罚般的炮口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库房内,压力骤减!仅存的十余名唐军士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方翼单膝跪地,看着窗外海平面上那熟悉的、代表着帝国无上威严的赤旗和炮口,一股劫后余生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混合着腿上的剧痛和浑身的疲惫,让他几乎虚脱。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吼道:“援军…是援军!冯将军…回来了!弟兄们…守住了!我们…守住了!”
库房内外,一片狼藉,尸横遍地。海面上,冯崇庞大的舰队如同移动的钢铁山脉,正带着帝国的怒火和威严,缓缓压向博多港。那低沉雄浑的号角声,如同宣告审判的序曲,在博多湾上空久久回荡。九州的惊雷,炸响了它最猛烈的一瞬,却也在唐军绝对的力量面前,迎来了它注定的结局。
逻些·红宫·日光殿
酥油灯的光芒将赤松德赞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绘着大日如来和护法金刚的壁画上,更添几分威严与神秘。他斜倚在铺着雪豹皮的宝座上,手中把玩着那枚刚刚收入囊中、象征着象雄王权的黄金王印。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份量,让他心中充满了征服者的满足。另一边的金盘中,则供奉着那件从象雄王族手中夺来的“雍仲”圣物——一个造型古朴、镶嵌着绿松石和天珠的黄金“卍”字符轮盘,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赞普神威,象雄俯首,圣物归藏。西南诸部,闻风丧胆,旦夕可下。吐蕃霸业,指日可待。”大论尚结息垂手恭立,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
赤松德赞嘴角勾起一丝矜持的笑意,目光扫过殿中侍立的诸大臣,最终落在一位风尘仆仆、身着大唐安西军制式皮甲、气度沉稳的中年将领身上——安西都护府副都护、邢国公苏定方之子,苏海政。
“苏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赤松德赞的声音洪亮,带着高原霸主特有的豪迈,“安西大都护遣使来贺朕收取象雄,足见唐蕃亲善。不知将军此来,可还有何见教?”他特意将“收取”二字咬得很重,强调这是吐蕃的内务。
苏海政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姿态从容:“外臣苏海政,奉我大唐皇帝陛下及安西大都护之命,恭贺赞普收服象雄故地,王权永固。皇帝陛下言道,吐蕃与大唐,甥舅之邦,守望相助,方为正理。”
他微微一顿,目光平静地迎上赤松德赞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暗藏机锋:“外臣来时,见高原之上,军旅调动频繁,士气高昂。听闻赞普欲用兵西南,廓清边鄙,扬吐蕃天威。陛下闻之,深以为然。然西南之地,山高路险,密林深谷,瘴疠横行,补给转运,尤为艰难。昔年汉武通西南夷,凿山开道,耗费巨万,犹多折损。不知赞普雄师远征,粮秣军械,可需我大唐‘茶马古道’之便?”
“茶马古道?”赤松德赞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殿中几位吐蕃重臣也交换了一下眼神。苏海政这话,看似关心,实则绵里藏针!点出了吐蕃西南用兵的最大软肋——后勤!高原贫瘠,长途远征西南的崇山峻岭,后勤补给线极其脆弱。而大唐控制着从剑南、陇右通往吐蕃腹地的传统“茶马古道”,这是吐蕃获取茶叶、布匹、铁器等战略物资的重要生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