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集 茶水间的搪瓷刻度(第2页)
“频率一样。”钟华的声音带着兴奋,“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用手机测过声纹……”他没说完,因为水流溅起的水花突然被窗外的阳光照亮了。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茶水间的窗户,照在飞溅的水珠上,每颗水珠都像棱镜,折射出细碎的光。
阿玉下意识地看向墙壁。水珠溅在墙上,光斑四散开来,但有几颗特别亮的,正随着水流的震动微微移动。她眨了眨眼,那些光斑好像在慢慢聚合,先是一道弯弯曲曲的光带,然后光点开始排列,像谁用无形的笔在墙上画着什么。
“纳木错……”阿玉轻轻说。她认出了那道光带的形状——那是他们在纳木错住的那晚,看到的银河轮廓。当时他们裹着羽绒服坐在湖边,湖面结着薄冰,银河就横在头顶,清晰得仿佛能摸到那些星子。光带的弧度,还有旁边几颗特别亮的光斑的位置,都和那晚的星空一模一样,甚至连银河边缘那片模糊的星云,都在水珠的折射下显影出来。
钟华走过去,伸手想触碰墙上的光斑。他的手指穿过光带,水珠溅在他手背上,冰凉的。“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1965年的热水桶,怎么会……”
阿玉没回答。她还在盯着那个最低水位的凹陷,火山口的形状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清晰。水流还在哗哗地响,混合着雨崩神瀑的冰棱声,墙上的银河随着水声微微颤动,而最高水位线的弧度,正映着青海湖的日出。她突然想起母亲的那个旧木箱,箱底也有类似的刻痕,母亲说是年轻时在上海码头当学徒,用划针刻下的水位记号,后来箱子跟着母亲去了西北,又到了南方,刻痕里嵌着不同地方的尘土。
“你看这里。”钟华的手指在桶身另一侧摸索着,那里的搪瓷还没剥落,墨绿色的釉面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阿玉凑过去,借着窗外的光,看见划痕组成了个简单的图案——像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旁边还有三道斜线,像阳光。
“这是……”阿玉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到那年在敦煌拍的照片。照片里,鸣沙山的沙丘上,有个小孩用树枝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太阳,旁边是三道代表骆驼队的斜线。当时他们觉得有趣,还拍了照,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相同的图案。
水龙头还在流水,光斑在墙上明明灭灭。阿玉突然觉得,这个旧热水桶像个被时间遗忘的密码本,每道刻痕都是一个坐标,每处剥落的搪瓷都藏着一段旅程。1965年的人,或许只是随手刻下水位线,却在几十年后,和他们走过的山水产生了奇妙的共振。就像他们在青海湖捡到的那块石头,上面的纹路竟和钟华祖父航海日志里画的某个岛屿轮廓重合;就像在雨崩村看见的冰裂纹,形状和阿玉祖母陪嫁木箱的铜锁花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