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集:梦想之地(第2页)

“你还记得吗?”坐在礁石上吹干头发时,林婉清突然开口。海风卷着她的话飘过来,带着咸湿的气息,“当年在巴黎街头,你说等我们找到真正想去的地方,就把所有烦恼埋进沙子里。”

啊玉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咸涩的海风里带着凉意:“记得。你当时说要埋得深一点,免得涨潮时被冲回来。”他想起那个飘着细雨的午后,他们坐在塞纳河的长椅上,看游船劈开灰绿色的水波。林婉清刚结束一场救助流浪儿童的公益活动,眼底带着疲惫,却仍固执地说:“总有一天,我们要去个能看见透明海水的地方。”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惊飞了礁石上栖息的海鸟。远处渔火点点,像散落在海面的星星,恍惚间竟分不清是天上的星子掉进了海里,还是海里的荧光飞上了夜空。林婉清突然指着天边说:“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刚果孩子画的太阳?”啊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朵边缘镶着金边的云,像被孩童用蜡笔涂得歪歪扭扭的圆。

在小镇的第三天,他们遇到了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摩托车挡风玻璃上,噼啪作响。躲进海边咖啡馆时,玻璃上的雨珠把世界晕染成印象派画作。邻座的老画家正在画海,他皴裂的手指握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出层次分明的蓝——从近岸的薄荷绿,到深海的靛蓝,再到天边的钴蓝,像把所有关于海的梦境都揉了进去。

“年轻时总想着画出最壮阔的浪,”老人呷了口朗姆酒,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老了才明白,最动人的是浪尖那点转瞬即逝的白。”他指着画布左下角,那里用白色颜料点了几笔,像浪花刚吻过沙滩留下的痕迹。

林婉清若有所思地看着画布,啊玉悄悄拍下她托腮凝视的侧影。后来这幅照片被洗出来,夹在她的公益日记本里,旁边写着:“美好从不是永恒,而是懂得珍惜转瞬即逝的瞬间。”就像去年在南苏丹,他们为临时学校的孩子们上美术课,一个缺了门牙的小男孩把画的彩虹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跑进了难民潮——那样的瞬间,或许再也遇不见,却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雨停后,他们沿着湿漉漉的街道散步。阳光穿透云层,给教堂的尖顶镀上金边,墙角的九重葛被雨水洗得发亮。林婉清突然在家手工艺品店前停下脚步,橱窗里摆着串用彩色玻璃珠穿成的风铃,珠子折射着阳光,在地面投下流动的光斑。“像不像刚果孩子送你的那盒珠子?”她轻声问。

啊玉想起那个铁皮盒子,此刻正躺在他们的行李箱里。去年撤离难民营时,一个叫阿米娜的小女孩把盒子塞进他背包,用生涩的法语说:“这是会带来好运的星星。”

离开前的清晨,他们去了小镇尽头的灯塔。守塔人是位独居的老太太,银发在晨光里泛着珍珠光泽。她给他们煮了加了肉桂的热可可,杯沿结着层细密的泡沫。“这座塔陪我守了四十年,”她望着旋转的灯座说,“以前总盼着远航的船回来,现在才明白,能看着光穿透黑暗,本身就是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