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曾真心为你(第3页)

军官破碎的身体很快被火焰蚕食殆尽。

不知何时,结界已经彻底消失,蔚蓝的天空重新呈现在他的眼前。

“乌萨斯指挥官已死!”

一段全频段通讯立刻传遍了方圆数里。

残余的敌人纷纷返回载具,立刻开始了撤退。

霜火没去主动追杀撤离的车辆,他奔向了此刻最关心的战场中央。

也有不长眼的士兵还想碰碰运气,但是立刻被压倒性的法术击倒——敌人的队列已经难以有编制可言,彻底化为了乌合之众,看来这支队伍在遭受重大损失之后失去了组织度,又或者说,他刚才顺手杀了的那些人中、已经是这支部队全部的领导层了。

这些他都没有那么关心了,他只是抱起了倒在地上的叶莲娜。

“……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以前有一次更严重的症状……你看,我的手现在还能动。”霜星尝试着安慰眼前的指挥官,她的手掌不知不觉地抚住了霜火的脸庞。

冰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手竟然没那么冰冷。

“……以后我不会再选择以身犯险了,我会制订更稳妥的策略。”

手镯上的龙纹散发着淡蓝的辉光,他在尝试稳定怀中人的体温——过高的体温对于霜星来说,会严重影响她的健康。

“有多少伤亡?”霜星问道。

“我还没去统计。至少我们报销了一个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团。”

“你该先去关心战士们的……你就这样抱着我在众目睽睽之前走过,有些尴尬……”

“你别碰我的脸,这样就没那么尴尬了……以前你的体温好比冰箱的冷冻室,现在到了冷藏室的水准,但还是很冷。”

“这个比喻很伤人……你拿块糖给我吃吧。”

一枚糖果从外套左边的口袋中飞出,然后停在了霜星的嘴唇边。

“抱歉,我现在腾不出手,麻烦你自食其力吧。”

“……自作多情。”霜星含住了糖,“不给你自己拿一颗吗?”

“我没有自虐倾向。上次史尔特尔吃了你的糖,怎么说呢,我感觉那个火巨人都有些受不了。”

“有那么辣吗?哎呀,你身上流了好多血,你确定你不要紧吗?”

“没事的,我现在感觉良好。”

“喂,我只是有些走不动路了而已……你这可是,实打实的遍体鳞伤,赶紧放我下来吧。”

“现在放?”

霜火松了手,把她吓了一跳——但是预想中的坠落并没有发生,源石技艺依然在托举着她。

“你……你,你!”

“被吓到了吧?”

“今天我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了。”霜星把头扭了过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1094年4月9日,罗德岛本舰,6:51

阿米娅最后记得的事物,就是包裹着她的泡泡,泡泡十分温柔地拥抱着她、就像特蕾西亚小姐经常所做的那样。

黑色的泡泡遮蔽了孩子的视线,一线之隔,便是童真与残忍。

残破的尸体横亘在舱室内各处,破损的骸布之下、是同样残破的皮肤。

黑色的球体将一名刺客碰得粉碎,粉色的线条穿插在暗淡的舱室内、如同世间最后的微光。室内的最后两名刺客被粉色的线条迅速切割成块。

她的时间不多了,黑色的王冠浮现在特蕾西娅头顶,凝聚成型的黑色剑刃被她握在手中。

疲惫而坚定的步伐迈向了阿米娅。

黑色的泡泡似乎难以维持了,阿米娅在恍惚之间看见了特蕾西娅小姐的身影,可是那个身影、居然将一把黑色的长剑插入她的胸膛。

阿米娅理应感到痛苦,但是传遍她身躯的——唯有温热。

“……安心地睡吧,孩子。我会一直陪着你。”

特蕾西娅小姐似乎还说了很多话,但是阿米娅听得不是很清楚,她甚至无法分辨哪些是特蕾西娅小姐真正说过的话、哪些只是涌入她脑海的信息。

如海潮般的信息涌入了孩子的脑中,阿米娅昏昏睡去了。

黑色的王冠消散……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迈出,他的脚步声回荡着整个舱室。

两排刺客接连从他身后走出,仿佛他们是前来拜谒的朝圣者。

黑暗之中的博士,宛如接受朝谒的君王。

无人知晓他面罩之下的神情,在他的面前,裹骸死士接连赴死。

红与黑的色调涂抹着整座房间,飞溅的血液狂放地占据着地板,黑色的裹尸布徐徐绽放其间。

博士仍未离开,直到他见证着最后一名刺客倒下、直到他见证着黑色的王冠重聚于阿米娅身上。

“……事到如今,博士,你又何必前来呢?”

阴影中的博士做出了宣判,仿佛他一直都能宣判任何人的命运:

“特蕾西娅,我无法放弃亿万生灵和万年时间才换来的机会。你们突破了源石的规划,我不会允许。这片大地不会成为一个美好但是短暂的梦。你看过我的记忆,我们多说无益。”

“……你不止伤害了我,你还要伤害阿米娅,伤害凯尔希,伤害那些信任着你的将士们。这就是你对待我们这些生命的方式吗?”

“巴别塔不会覆灭,特雷西斯只要求你一人的死亡。”

“……那你,是处于愧疚才来见我的吗?你要如何跟阿米娅说起我的离去呢?”

“愧疚,与万年的责任相比,不值一提。但我不会向阿米娅揭露真相,我能保证巴别塔的人们会有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既然源石注定毁灭一切,那你何必为他们寻找安稳呢?你为什么不将我们赶尽杀绝呢,恶灵?”

“这一切无法改变,抱歉。”

“‘恶灵’……也许我的话过分了一些。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是徒劳的,但你依然为了治愈这个孩子,做出了一切努力……你不忍心看见眼前的孩子受苦,对吗?这才是你的本性,这才是你的纯洁……”

博士一动不动,任由特蕾西娅用尽最后的力气靠近他。

没有攻击,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特蕾西娅只是将博士的双手捧起,正如他们的初见。

“你在落泪……博士。”

……

“是啊,你一直是这样的人。你明知自己的脆弱,明知我的力量,可你还是这样来了……”

……

“所以,博士,我还是愿意相信你……”

……

“相信原本的那个你。”

……

“那个将艳阳与雨露带给我们的博士。”

……

“在最后的关头,我只会对你说一句话……”

……

“去找到你自己吧。”

记忆如抽散的丝线,被一段一段地解开,就如同特蕾西娅最初开始学做裁缝的日子一样。

构成博士灵魂的每一寸记忆,都被拆解成混乱的丝线,直至记忆消散殆尽、只剩最后小小的一枚碎片。

1094年,特蕾西娅逝去之后的时间,罗德岛

“on3tr,保护好博士和阿米娅……抱歉,特蕾西娅,现在的巴别塔做不到,我们不可能再阻止特雷西斯了。”

万年的时光之中,凯尔希的心境鲜有波澜。而如今,正是她情感最为激烈的时刻之一。

特蕾西娅的意识短暂地占据了阿米娅,她继续交代着自己的嘱托:

“你一定能做到的,凯尔希,你总是有办法。在大家共同建立的巴别塔中,你永远不是一个人,同伴们都会帮助你……博士也会帮助你,我相信,等他再次醒来,他依然能够引领我们走向道路的终点——我相信他的本性。”

“我知道了……我会将他送往切尔诺伯格,现在我们不能再冒险进入罗德岛的深处了。”凯尔希闭上了眼睛,并无眼泪流淌。

……

有人依然坚持着自己的道路,也有人失去了一切方向。

阿斯卡纶站在阴云之下,她仿佛再无信仰。

她是预言中的风暴之子,“弑君之刀剑,诛王之矛枪”。

引导她的殿下已经逝去,养育她的将军已成仇敌。

她恨透了预言,恨透了命运。

阿斯卡纶游荡着,但并非毫无目的,她在尝试、找到自己的方向。

……

“w没搞明白,我们只是拿钱办事的佣兵,不该对战争中的任何一方抱有过多的情感的。”赫德雷一只手拄着大剑,嘴里叼着烟的他显得格外多愁善感。

“你少抽点烟。”一旁的伊内丝提醒着他。

“怎么了?你都能受得了源石技艺造就的烟火,还受不了这点烟味吗?”

“那我不说你了,你爱怎么抽就怎么抽吧。”

“我懂,我只是偶尔抽个一两回,不要紧的。”

赫德雷也开始觉得没什么趣味,干脆把烟头捻灭了。

伊内丝的注意力被来者吸引了:

“真是狼狈啊,脱离了我们才多久,就混成这样了?”

浑身是伤的w被另外一名佣兵提了过来。

“你们真是喜欢多管闲事,你们现在是找不到做饭的人了吗?非要拉我入伙?”

重伤的w被粗暴地扔在了地上。

伊内丝讥讽道:

“你应该感谢我们的,照这个样子,你一个人也没几天好活了。”

赫德雷也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们这些佣兵之所以活得久,正是因为我们会慎重选择委托内容,更不会轻易招惹委托目标之外的人。”

“要你管!我以前还觉得特雷西斯是最该死的人,就在昨天,我杀了两个比他还该死的人!他们吃里扒外!”

“看样子你精气神还不错,我要是挂了这么多彩,肯定没力气这么叽叽喳喳的。”

赫德雷则劝说道:

“内战已经成为历史了,我们应该接受当下。你也知道,如今佣兵的生意又好了起来,有很多热门的项目……”

趴在地上的w别扭地抬起了头:

“比如?”

“比如乌萨斯。”

“我就说你喜欢多管闲事。”w费力地从地上爬起。

“实际上这是摄政王委托的一部分。”

“你叫他摄政王?我记得你对你亲爹都是直呼其名的吧,赫德雷?你再加把劲,争取把曼弗雷德的位置抢过来、去当‘摄政王’的亲儿子。”

“……我对战争的任何一方都没有明显的偏见,这是佣兵该有的素养。而且正如我们与摄政王相互利用一样,你如果想要复仇,也可以更为有效地利用一些势力——总好过单打独斗。”

伊内丝则说:

“w,摄政王已经赢得了这场内战,萨卡兹也不会再有第二个选择。”

“你装你妈的萨卡兹……比起假惺惺的你,我更喜欢赫德雷的说辞。”

“无所谓,只要你愿意把你古怪的想法和疯癫的行事用于作战,我们就不算白费口舌了。”

“乌萨斯……乌萨斯?去那里干嘛?‘摄政王’在那里卖过吗?”

赫德雷继续说道:

“那里有一群感染者,纠集起来夺取了大城市,目前已经开始与乌萨斯的军队开展对抗,过不了多久就会演变成一场内战。摄政王希望继续壮大他们的影响力,让泰拉的局势更为动荡,这样有利于他在伦蒂尼姆开展的动作。”

“又一次内战吗?不赖。”

“还有一件事,w。摄政王会让别人来统一领导各个佣兵小队,到时候,有些话只能在我们小队里讲一讲。”

“我当然懂,不就是应付上司吗?‘摄政王大人’,我的发音很标准吧?”

伊内丝补充了一句:

“事实上,赫德雷愿意帮助你的……一些想法。”

“哟,这么好心?那我下次盐水煮土豆的时候,给你们多放两片肉。”

赫德雷道出了心里话:

“一路走来,我见过了不少被形势推着走的人。偶尔遇到真正拥有自己的想法的人,我难免会想着去搭把手……殿下的离去,终究是个遗憾。”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好心人先生……对了,伊内丝小姐,到了寒冷的乌萨斯、你还会这么若无其事地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吗?”

“……我真该把你的嘴先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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