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羚庭 作品

第89章 沙僧渡新生 悟空战本心(第2页)

孙悟空的指节捏得金箍棒“咯吱”作响,棒身上的龙纹突突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俺老孙早不是五百年前的野猴子!”他声如炸雷,震得古松针叶簌簌落下,有几片针叶落在他肩头,却被瞬间蒸腾成白雾,“如今守这城堡,是俺心甘情愿!为了兄弟们,俺甘愿担这担子!”说罢纵身跃起,棒影如银河倒悬,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劈咒环中央的魔眼。

然而咒环竟如水中月般溃散,化作万道绿芒绕着悟空飞旋。绿芒擦过他耳廓时,响起无数淬毒的声音,每一句都精准戳中他内心最柔软的痛处:

赵云的枪鸣里藏着低语,枪尖挑起一片云,云影中映出长坂坡的血战:“长坂坡我七进七出,怀抱幼主安然无恙,你却连一个红孩儿都降不住,反被他烧得火眼疼痛,若不是观音菩萨相救,你早已化为灰烬。”

诸葛亮的羽扇声化作冷笑,扇面轻轻摇动,摇出五丈原的秋风:“你说要护城堡万年,可连自己的紧箍咒都摘不掉,如何护得这万千生灵?当年我用空城计退敌,是因知人心;你若遇此景,怕是只会一棒砸去,毁了城池也未可知。”

最残忍的是唐僧的声音,带着慈悲的叹息,仿佛来自九霄云外:“悟空,你终究是个石猴,不懂人心险恶,不懂人情冷暖。当年三打白骨精,我念紧箍咒赶你走,不是信不过你,是怕你惹下杀劫,可你……终究是不懂我的苦心。”

这些声音如钻心钉般刺入悟空脑海,眼前浮现出割裂的幻象:城堡的砖墙渗出鲜血,每道血痕都化作一句“你守不住”;刘备的草鞋陷在废墟里,鞋尖指向西方,似要离去;关羽的青龙刀断成两截插在城门口,刀刃上锈迹斑斑,刻着“败绩”二字;张飞的蛇矛上挂着半片撕破的“汉”字军旗,在风中摇摇欲坠。他猛地顿住棒势,看见幻象深处,诸葛亮摇着羽扇转身,扇面上写着“徒劳无功”四字,而自己正伸手去抓,却发现五指变成了石头,冰冷而僵硬,再也握不住金箍棒。

“不!”悟空怒吼着挥棒砸向幻象,却击中了自己的影子。影子被击中后化作黑烟,趁机化作铁索,如灵蛇般缠住他的脖颈。铁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他过去的败绩:“五行山压五百年”“红孩儿烧得火眼痛”“青牛精套去金箍棒”“黄风怪吹瞎火眼”……铁索越收越紧,让他想起被压山下时,每到雷雨天便有巨石碾过头骨的剧痛,想起每次被念咒时,脑浆仿佛要从七窍中迸出的滋味,甚至想起当年在鹰愁涧,被白龙马咬掉半截尾巴的屈辱。

他单膝跪地,金箍棒杵在石缝里,虎口渗出的血滴在“齐天大圣”的猴毛上,将金黄的毛发染成暗红。紧箍咒幻象化作巨手,按在他的天灵盖上,指腹碾过他头上的旋纹,带着恶意的亲昵:“你看,无论你长多大,本事多高,这‘被束缚’的命数从未改变。从五行山到紧箍咒,从取经路到守城堡,你总是被什么东西牵着走。让我来控制吧,只有绝对的掌控,才能让这世界不毁在你手里。你看,我能让城堡永不倾颓,能让兄弟永不离散,只要你把控制权交给我……”巨手向下压去,悟空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岩石上,岩石上有一道浅浅的凹痕,那是五百年前他的额头留下的印记,如今竟完美契合。他看见石缝里长着一株小松树——那是五百年前他指尖种下的种子,如今已长得比他还高,松针上挂着晨露,像极了他当年未流出的眼泪。

第三节 金冠碎尘 自由心破千年缚

巨石的压迫感从头顶蔓延至四肢百骸,悟空的指甲深深抠进岩石,抠出五道血痕,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岩石上开出五朵小小的红花。紧箍咒幻象的巨手还在发力,脑内的声音已汇成洪流:“你守不住的”“他们都会离开”“你生来就是个囚徒”“你永远是个石猴,成不了佛”。他的视线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五百年前的五行山、取经路上的火焰山、如今的须弥峰,还有花果山的水帘洞,都在他眼中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光影。却在这时,他看见石缝里的小松树上落着一只鸟,正用喙梳理翅膀上的血羽——那是他当年在花果山救下的麻雀,如今羽毛已变得五彩斑斓,显然经历了漫长的飞行,翅膀边缘还有未愈合的伤口。

“花果山……”他喃喃自语,舌尖尝到血的咸味,那味道让他想起花果山的仙桃,想起水帘洞的清泉,“俺老孙从石头里蹦出来,是为了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大……是为了自由自在,不是为了被什么圈圈儿困住……”五百年前的不甘、取经路上的委屈、如今守护的重压,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又在看见麻雀的瞬间,化作一股暖流。

紧箍咒幻象似是察觉到变化,巨手猛地攥紧,发出骨骼错位的闷响:“住口!你敢质疑宿命?宿命是天定的,你这石猴,生来就该被束缚!”咒环上的七只魔眼同时爆发出强光,绿光如激光般射向悟空的瞳孔,试图唤醒他更深的恐惧。

悟空却忽然笑了,那笑声起初微弱,如石下清泉,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渐渐变成震彻山谷的轰鸣,连须弥峰都在微微颤抖。“宿命?”他抬起头,火眼金睛里的血丝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亿万星辰般的光亮,那光芒纯净而炽热,仿佛能融化千年寒冰,“俺老孙的宿命,从来不是被谁定下的!当年保唐僧,是俺自己选的路;今日守城堡,是俺心甘情愿的担当!这紧箍咒——”

他抬手握住头顶的金箍,指腹触到那冰凉的金属,触感竟与五百年前不同,不再是冰冷的束缚,而是刻满了取经路上的星夜兼程——他能感受到五指山的月光、流沙河的水声、火焰山的热浪、通天河的冰寒,还有唐僧每次为他整理金箍时,指尖留下的温度。“你说俺是被束缚的石猴?”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万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虚空中,“可你忘了——”

在流沙河,河水冰冷刺骨,他与沙僧缠斗三天三夜,最终被观音菩萨点化。后来某个雪夜,沙僧用禅杖挑开他肩头的霜雪,低声说:“师兄,有俺们在,你不是一个人。”那时沙僧的眼神,比流沙河的水还要清澈。

在通天河,老鼋驮他们过河,问起唐僧是否向佛祖询问它的年寿。后来八戒把烤好的鱼递给他,鱼皮焦脆,鱼肉鲜嫩,八戒嘿嘿笑着说:“猴哥,尝尝鲜,这河鱼比那老鼋可好吃多了。”那时悟空才发现,呆子笨拙的关心,总能在最饿的时候暖透心肠。

在狮驼岭,他被妖怪吞入腹中,险些丧命。唐僧颤抖着为他包扎头上的伤口,虽然肉眼凡胎看不见他的神通,却执意用口水沾湿布条,轻轻擦拭他额角的血:“悟空,疼么?下次莫要再逞强了。”师父的指尖带着草药的苦味,却让他第一次懂得,被人牵挂是何种滋味。

这些画面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悟空的指尖忽然爆发出金光,那是灵石本源与兄弟情谊共鸣的光芒。“俺的束缚,”他猛地发力,不是愤怒的撕扯,而是温柔的剥离,指腹划过金箍边缘的纹路,如同抚摸老友的脊背,“早就被兄弟们的灵核——”

“共生——”

“给砸烂了!”

随着最后两个字出口,金箍被他硬生生摘下,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反而像卸下了一层陈年硬壳,一股清凉从头顶涌入四肢百骸,仿佛五百年的枷锁一朝尽去。金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当啷”一声落在岩石上,却在触地的瞬间寸寸碎裂——不是四分五裂,而是化作万千细尘,每一粒都像被阳光吻过的晨露,表面流转着“自由”二字的篆文,那篆文时而化作筋斗云的形状,时而变作金箍棒的虚影,充满了生命的律动。

金尘飘散时,竟发出编钟齐鸣般的清响,每一声都敲在紧箍咒幻象的核心。黑影发出惊骇的尖叫,化作的巨手瞬间崩解,露出里面那枚漆黑的灵核,核体上正蔓延开蛛网般的金色裂痕,如同冬日冰面初绽的裂纹。“不可能!”灵核的尖啸刺穿云层,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这是你心魔所化,除非你……除非你勘破了‘我执’!”

“除非俺明白了,真正的束缚从来不在头上,而在心里。”悟空将金箍棒抛向空中,棒身化作金桥横跨两山,桥上刻满他与兄弟们的并肩身影。金尘如归巢的蜂群涌入他胸口,他胸前的共生幡无风自动,幡面上的刘备像忽然睁开眼,手中的双股剑射出一道金光,与金尘相撞,爆发出万千流萤,流萤落在灵核的裂痕上,化作“守护”的符文,每个符文都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照亮了灵核内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