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哥 作品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与突厥的纵横捭阖(一)(第3页)

千金公主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案上的狼毫笔,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圆点。她的手腕微微颤抖,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父亲的脸又在眼前晃动,他曾抱着她坐在膝头,教她写“宇文”二字,说这是天下最尊贵的姓氏。可如今,她却要亲手写下“认杨坚为父”的字样,将宇文家的血海深仇,暂且压进心底最深的角落。

“可贺敦……”突利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笔尖终于落在纸上。墨字在宣纸上流淌,一笔一划都像是用刀刻在她的心上。“我没得选。”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要么认贼作父,保住突厥,保住宇文家最后一点血脉;要么抱着父仇不放,等着阿波杀进王庭,让所有人都为我的执念陪葬。”

沙钵略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突然明白了这个女子的刚烈。她不是在妥协,而是在用一种最屈辱的方式,守护着她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他走上前,按住她握笔的手:“我与你一同署名。将来若有一日,我必为你踏平长安,为岳父一家报仇。”

千金公主没有回头,只是泪水再次滑落,滴在“杨坚”二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她知道,从写下这封信开始,她就不再是那个一心复仇的北周千金公主了。她是突厥的可贺敦,是大隋皇帝的义女,是在仇恨与生存之间,走钢丝的人。

三日后,突厥的使者团出发了。为首的使者捧着两只镶嵌着宝石的金盒,一只装着沙钵略与千金公主的亲笔信,另一只里是沙钵略最珍爱的白狼皮,那是他当年亲手猎杀的,曾被他视为草原霸主的象征。

临行前,沙钵略站在牙帐外,看着使者团消失在茫茫草原尽头。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弯刀,刀鞘上的狼头装饰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告诉杨坚,只要他肯帮我,我沙钵略愿向大隋称臣。但他最好记住,草原的雄鹰,绝不会永远低头。”

突利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知道那平静的语气下,藏着怎样汹涌的野心。这场联姻,不过是这位可汗称霸路上的一步棋,一旦时机成熟,他定会让整个草原都再次听到他的咆哮。

而牙帐内,千金公主正对着铜镜梳妆。侍女为她戴上一支隋朝样式的金步摇,流苏垂在脸颊旁,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看着镜中那个眉眼间带着疏离的女子,突然抬手抚上心口。那里,一半装着对杨坚的刻骨仇恨,一半盛着对突厥的沉重责任,两种情绪日夜撕扯,几乎要将她撕裂。

“可贺敦,”侍女轻声问,“真的要这么做吗?”

千金公主没有回答,只是拿起那封即将送出的信。信纸边缘被她的指尖捻得起了毛边,上面“义父”二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她闭上眼,仿佛又听见了漠北的风声,那风声里,有父亲的叹息,有族人的哭喊,还有她自己,在命运的夹缝中,艰难迈出的每一步。

当使者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时,沙钵略突然翻身上马,朝着草原深处疾驰而去。他要去看看那些正在休养的战马,要去清点那些新造的弓箭,要让所有部众都知道,他们的可汗还没有倒下。突利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帐内,开始起草与隋朝结盟的细则。

帐内的烛火依旧摇曳,映着金城公主那张写满矛盾的脸。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突厥的命运,甚至整个草原的命运,都系在了那封送往长安的信上。而她能做的,只有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守住自己的位置,守住那些她不得不守护的人。

风还在呼啸,像是在为这段注定充满挣扎的联盟,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