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霭停云 作品

第54章 《辋川图》

且说沈知白将那《辋川图》细细收好,忽听得窗外金铃声响,原是那御猫"乌云盖雪"去而复返,在窗棂上轻挠。知白启窗相迎,却见那猫儿口中衔着一枚精巧的金铃,轻轻吐在她掌心。

"好个灵性的猫儿。"知白轻抚猫背,忽觉那金铃入手沉重,与寻常铃铛不同。细看之下,铃身竟有极细的缝隙。她取来绣花针轻轻一挑,金铃应声而开,内藏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笺。

笺上墨迹犹新,写道:"晋王以《九秋图》为名,实查边防要隘。太妃疑之,特遣乌云传讯。"落款处画着个极小的凤纹印章。知白心头一震,这分明是皇太妃的亲笔!

正惊疑间,那猫儿忽竖起耳朵,猛地窜出窗外。不过片刻,便听流苏在门外禀报:"先生,晋王府又遣人来催《九秋图》,说若今日不得,便要亲自来画院取呢!"

知白急将金铃复原,藏于袖中,强自镇定道:"去告诉他们,就说我昨夜染了风寒,实在起不得身。待明日好些,必当亲自将画送至晋王府上。"

待流苏去后,知白忙取出《辋川图》,在"孟城坳"处添了几笔。忽想起那灰烬聚成的"安"字,心中一动:"莫非是指安公公?"这安公公乃是晋王府总管,却与太子有旧,此事宫中鲜有人知。

思及此,她取出一方素帕,以茶水写就密信,待干后字迹全无。又取出裴砚之送的玉哨,轻吹三声。不多时,窗外传来布谷鸟叫——这是她与安公公约定的暗号。

知白将素帕与金铃系在一处,抛向窗外。只听"嗖"的一声轻响,已被暗处之人接去。她长舒一口气,转身却见案上《辋川图》中,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在那"木兰柴"外添了个佩剑人影,分明是裴砚之的模样。

"罢了罢了,既已如此,不如..."她提笔在那人影旁题了王维的两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笔锋刚落,忽听前院一阵喧哗,夹杂着流苏的惊呼声。

知白急将画轴卷起,藏于多宝阁暗格。刚掩好机关,房门已被推开。晋王府长史带着四名侍卫闯了进来,冷笑道:"沈待诏好大的架子,我家王爷要的画,也敢推三阻四!"

知白见那晋王府长史面色阴鸷,身后侍卫手按刀柄,心知今日难以善了。她轻抚鬓角,缓声道:"长史大人言重了。画作未成,实因小女子技艺粗陋,不敢以拙作辱没王爷法眼。"

长史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在画室内扫视:"既如此,不如让我等看看沈待诏平日里的画稿,也好回禀王爷。"

话音未落,已有侍卫上前翻动案上画卷。知白心头一紧,那多宝阁暗格虽隐蔽,却难保不被发现。她故作镇定,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掩唇轻咳:"大人若要观画,不妨先看看这幅《秋江待渡图》。"

长史接过画卷,见是幅寻常山水,不耐道:"王爷要的是《九秋图》,不是这等..."

忽听门外一声尖细嗓音:"皇太妃驾到——"众人俱是一惊,慌忙跪地相迎。只见八名宫女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缓步而入,正是当朝皇太妃。那乌云盖雪御猫乖巧地伏在她臂弯里,金铃随步轻响。

"都起来吧。"皇太妃目光在长史身上一扫,"哀家听闻晋王府的人在此喧哗,可是出了什么事?"

长史额头沁汗,伏地道:"回太妃,下官奉王爷之命,来取沈待诏所绘《九秋图》。"

太妃轻抚猫背,似笑非笑:"哦?哀家倒不知晋王何时对画作这般上心了。"她转向知白,"沈待诏,那《九秋图》可画好了?"

知白会意,恭声道:"回太妃,尚未完成。奴婢技艺不精,恐辜负王爷厚望。"

太妃颔首:"既如此,不如先随哀家去慈宁宫,把《月令七十二候图》最后几处润色了。晋王若要画,改日再绘不迟。"

长史闻言,只得悻悻告退。待晋王府众人离去,太妃示意宫女们退至门外,方低声道:"那金铃可收到了?"

知白从袖中取出金铃奉上:"太妃明鉴,奴婢已按吩咐办了。"

太妃接过金铃,从猫儿项圈中取出一枚玉钥,轻轻插入铃心。只听"咔嗒"一声,铃内竟又现出一层暗格,藏着一枚象牙小印。"这是北境密探的印信,你且收好。三日后裴砚之赴边关,需将此物带给他。"

知白双手接过,忽听窗外一声轻响。太妃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推开窗户——只见一个黑影倏地掠过墙头,看衣着似是晋王府侍卫。

"不好!"太妃面色骤变,"速将《辋川图》取来,哀家带你入宫暂避!"

知白急开暗格,却见画轴已不翼而飞!太妃见状,当机立断:"传哀家懿旨,即刻封闭宫门,搜查各宫院落!"又对知白道:"你且随哀家来,晋王既已起疑,此地不宜久留。"

正欲离去,忽见窗外飘入一片银杏叶,落在案上。知白拾起一看,叶脉间以针刺出细小字迹:"画已调换,安心。"她认出这是裴砚之的字迹,心头稍安。

太妃瞥见叶上字迹,微微颔首:"裴家小子倒有几分机灵。"说着从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递给知白,"戴上这个,随哀家入宫。晋王既敢派人窥探哀家行踪,此事已非你能应对。"

知白随太妃登上凤辇,回首望见画院屋檐上的脊兽在夕阳中投下长长影子。秋风过处,满庭丹桂纷落如雨。她轻抚腕间玉镯,暗忖这平静的画院生活,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秋阳透过高丽纸糊就的窗棂,洒落满室金尘。沈知白指尖拂过案上那幅《辋川图》,王维笔下辋川二十景,此刻尽收于一卷素绢之上,墨色沉静,青绿晕染。笔意流转处,水穷云起,山静谷幽。画轴下方,一枚“知白手制”的朱文小印,悄然钤在“华子冈”景致之侧。

她俯身,极轻地呵出一口气,拂去孟城坳坡顶几不可见的浮尘,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画轴卷起,以素帛包裹。指尖触到画轴温润的玉质轴头,心中方落定半分。画院待诏,这身份看似清贵,实则如履薄冰。晋王索要《九秋图》催逼甚急,太妃又密信示警,这《辋川图》牵扯边防机密,万不能有失。

“叮铃…叮铃铃…”

一阵细碎清越的金铃声,毫无预兆地撞破了画室的寂静。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韵律,轻轻叩在窗棂之上。沈知白心头一跳,疾步趋近窗前。支摘窗“吱呀”一声被推开,午后澄澈的秋光涌入,晃得她微微眯眼。

窗台上,端坐着一团玄色的影子。通体乌黑油亮的皮毛,唯有四蹄踏雪,胸前一抹新月似的白斑,正是皇太妃最为钟爱的那只御猫“乌云盖雪”。猫儿一双琥珀金瞳,沉静地望向她,并无寻常猫儿的慵懒之态。更奇的是,它口中并非叼着惯见的鸟雀,而是衔着一枚精巧绝伦、不过拇指大小的赤金铃铛。那铃铛随着猫儿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却未发出方才那般清脆的声响。

“是你这小东西?”沈知白压低了声音,伸出掌心。

乌云盖雪极其通人性地向前探了探脑袋,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指尖。它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咕噜”声,轻轻一松口,那枚沉甸甸的金铃便稳稳当当地落入沈知白的手心。

入手的一刹那,沈知白便察觉了异样。这金铃的分量,远超寻常的饰物铃铛,压手得很。她将金铃托在掌心,凑到光下细看。赤金熔铸的铃身浑圆,表面錾刻着极其细密繁复的缠枝莲纹,莲心嵌着细小的红宝,流光溢彩。然而,就在那层层叠叠的花瓣纹饰之间,赫然隐藏着一道细微得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的缝隙!那缝隙严丝合缝,若非入手沉重,又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她心头骤然缩紧,指尖微颤。转身从针线笸箩里拈起一枚极尖细的绣花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针尖探入那道缝隙之中。针尖触到内里一处极其微小的凸起,轻轻一挑——

“嗒。”

一声极轻的机械弹响。金铃精巧地自中分开,宛如一朵绽放的赤金莲花。内里并非实心,而是空腔,一卷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素白丝绢,被叠得方方正正,静静躺在其中。

沈知白拈起那轻若无物的丝绢,指尖竟有些发凉。丝绢在掌心展开,墨色犹新,字迹细小却筋骨挺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晋王以《九秋图》为名,实查边防要隘。太妃疑之,特遣乌云传讯。”

落款处,一枚朱砂绘就的微型凤纹印章,宛如一滴凝固的血珠,灼灼刺目。

皇太妃的亲笔印信!

沈知白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连窗外秋阳的暖意都驱散不了。晋王!他索要《九秋图》竟包藏着如此祸心!那幅画,依着晋王要求,她已暗中将几处关隘的地形走势、林木掩映、水流深浅,不着痕迹地融入秋景之中。若真被晋王得了去,边防虚实,岂非尽落他手?

“先生!先生!”

流苏略带惊慌的呼喊声伴着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猛地撞在紧闭的画室门上。

沈知白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飞快地将素笺塞回金铃,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一合。“嗒”的一声轻响,金铃严丝合缝,莲花闭合。她甚至来不及藏好,只本能地将其紧紧攥入手心,藏于宽大的袖袍深处,冰冷坚硬的触感硌着掌心。

“何事如此慌张?”她强自镇定,声音却比平日绷紧了几分,一边迅速转身,用身体挡住了书案。

门被推开一道缝,流苏煞白的小脸探进来,带着哭腔:“先生!晋王府…晋王府又遣人来催了!凶神恶煞的管事就在前院候着,说…说今日若再拿不到《九秋图》,便要带人亲自闯进画院来取了!外头还有带刀的侍卫跟着呢!”

亲自来取?带刀侍卫?

沈知白袖中攥着金铃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都泛了白。晋王这是要明抢了!太妃的示警犹在耳边,金铃尚带着御猫的体温,晋王府的人竟已堵到了门口!

心念电转间,沈知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她脸上迅速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病态苍白,声音也染上几分虚弱无力,对着门外的流苏道:“去…去告诉他们…咳咳…就说我昨夜受了风寒,头重脚轻,实在起不得身作画…咳咳咳…待明日…明日好些了,必当亲自将画送至晋王府上谢罪…请管事多多担待…”

“可…可是先生…”流苏显然被对方气势吓住,犹豫着。

“快去!”沈知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随即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就照我说的回!莫要惹恼了王府贵人!”

“是…是!”流苏被她的气势所慑,慌忙应声,脚步声匆匆远去。

听着流苏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沈知白紧绷的肩膀才稍稍垮下一点,后背已然沁出一层冷汗。她几步抢到书案前,将袖中那枚烫手的金铃取出,飞快地塞进多宝阁最下层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匣里,与几枚散乱的印章混在一处。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暂缓。晋王府的人绝不会轻易罢休。太妃密信示警,晋王所图甚大,边防要隘…安公公!

昨夜那盆炭火中灰烬诡异地聚拢成“安”字的情景,骤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个在晋王府深居简出、看似唯唯诺诺的总管安公公!她曾听宫中极老的嬷嬷醉酒后含糊提过一嘴,说安公公早年是太子生母,那位早逝元后宫中的得力内侍,后来不知怎地,辗转竟到了晋王身边,还坐上了总管之位。此事隐秘,宫中知晓者寥寥无几。

莫非,太妃所指的内线,便是他?

一念及此,沈知白再无迟疑。她飞快地取出一方素白洁净的丝帕铺在案上,端起一旁微温的茶盏,将澄澈的茶汤倾倒在帕上。茶水迅速晕染开一片深色。她拈起一支细若牛毛的紫毫小楷,笔尖饱蘸清水——这水,乃是特制的药水,干后字迹自隐。笔尖悬于湿润的茶渍之上,凝神,屏息,指尖发力,一行行细若蚊足、却清晰无比的小字,便如刀刻般出现在湿透的丝帕之上:

“晋王索图,意在关隘。太妃示警,事急。图在孟城坳处有异,速察。知白顿首。”

字迹落成,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将丝帕拎起,悬在窗边通风处。深秋干燥的凉风拂过,帕上深色的茶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浅、消失,不过片刻功夫,丝帕洁白如初,仿佛从未沾染过任何痕迹。只有沈知白自己知道,那些用特制药水写就的字迹,已深深嵌入丝缕之间,非特定药水浸润,绝难显现。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枚温润莹白的玉簪。哨身不过寸许,雕成一只收翅敛羽的玉蝉模样。这是裴砚之当年离开长安赴任边关前夜,悄悄塞给她的,只道是“若遇急难,三声蝉鸣,必有回音”。

她将玉哨凑近唇边,指尖微凉。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吹响。

“咻——”

“咻——”

“咻——”

三声短促而清越的哨音,如同真正的秋蝉悲鸣,穿透画室的寂静,远远地送了出去。哨音响过,画室内外重归沉寂,只有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沈知白的心悬在半空,握着玉哨的掌心全是冷汗。裴砚之的人,能及时赶到吗?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焦灼的目光在画室内扫视,最终落回书案上那幅重新摊开的《辋川图》。孟城坳…晋王索图的真正关键!她提起一支细狼毫,蘸了蘸砚中尚未干涸的淡墨,凝神屏息,在孟城坳那处看似寻常的土坡阴影之下,极其谨慎地添上了几道嶙峋怪石的轮廓,又用极淡的赭石晕染石根,使其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山石点缀,只有真正通晓北境地形要害的军中老手,才能从这几块石头的位置、角度和阴影的走向,解读出那处隘口侧翼一处极其隐蔽、却足以致命的防守漏洞!

笔锋刚落,窗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布谷——布谷——布谷——”

正是三声!间隔长短,与她约定的暗号分毫不差!

来了!安公公的人到了!

沈知白心头一松,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立刻拿起那方看似空无一字的素帕,又将那枚至关重要的金铃从紫檀木匣中取出。指尖在金铃冰凉的表面摩挲了一下,太妃的示警、边防的重担,尽在其中。她迅速将素帕的一角穿过金铃顶端的细小圆环,打了一个极紧的死结。然后疾步走到北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窗外是画院偏僻的后巷,墙根杂草丛生,几株高大的老槐树投下浓密的阴影。巷子里空无一人。

她不再犹豫,扬手用力将系着素帕的金铃抛了出去!那团小小的金色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直落向墙根那片最浓重的树影之下。

“嗖!”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仿佛只是风吹落叶。那金铃连同素帕,在触及阴影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暗流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了!

沈知白猛地关上窗扇,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袖中金铃已送出,密信已传,只盼安公公能及时应对。她转身回到书案前,想将《辋川图》再次小心卷起藏好。目光落在画上,落在孟城坳那几块新添的怪石之侧。

不知何时,她手中的笔,竟在“木兰柴”那一片萧疏的秋林之外,勾勒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身姿挺拔,负手而立,侧影线条清隽利落,腰间斜斜悬着一柄长剑。虽只是廖廖数笔勾勒,未及细描眉眼,但那熟悉的身形轮廓,那独有的疏朗气度,不是裴砚之,又是谁?

沈知白怔住了。笔尖悬在半空,一滴浓墨悄然滴落,在素绢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愁绪。自己竟在神思不属间,将他的影子画了上去…画在了这危机四伏、牵动朝局的边防密图之上!

心头一阵酸涩又一阵惘然。罢了…罢了…既已如此…她提笔,蘸了浓墨,在那佩剑人影旁的空处,落笔写下两句诗。笔锋沉凝,带着几分力透绢背的决然,正是王维《终南别业》中的名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水穷云尽,绝处逢生。这既是画意,亦是心境,更是对那远在边关、不知安危之人的一丝渺茫祈愿。

墨迹未干,前院猛地炸开一片惊心动魄的喧哗!

“你们不能进去!先生病了!不能进去啊!” 流苏带着哭腔的尖叫撕裂了空气。

“滚开!奉晋王钧旨,搜查画稿!谁敢阻拦?!” 一个粗粝嚣张的男声如破锣般响起,伴随着沉重的皮靴践踏声、器物被粗暴推倒摔碎的刺耳声响,如同汹涌的恶浪,势不可挡地朝着她这间僻静的画室猛扑过来!

沈知白浑身的血瞬间涌上头顶,又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晋王府的人!竟真敢硬闯!

来不及了!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扑向书案,一把抓起刚刚题完诗句、墨迹犹湿的《辋川图》,顾不得那未干的墨迹会否污损,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卷起画轴!画卷入手温润沉重,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手。目光如电般扫过室内,最终死死锁定在靠墙那架巨大的黄花梨多宝阁上。那阁子看似寻常,中间一格却内有乾坤,是她父亲沈老画师当年为存放珍贵古画特制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