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霭停云 作品

第10章 女帝的科举经济策

# 寒门策论惊朝堂 算盘声中定乾坤

芒种将至,长安城笼罩在一片闷热之中。国子监外那株百年古槐枝繁叶茂,浓密的树荫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为这场不同寻常的科举考试奏响序曲。

沈知白站在紫宸殿的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鎏金窗棂。登基三载,她早已习惯了这身明黄色龙袍的重量,却仍会在某些时刻想起少女时代在终南山修道时的那袭素白道袍。那时她以为此生将青灯古卷了却残生,谁知命运弄人,先帝驾崩前那道密旨,将她从道观直接送上了龙椅。

"陛下,国子监那边已经开始答卷了。"暗卫统领萧景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内,声音压得极低。

沈知白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她特意提前了半月科举,又亲自拟了那道《论平准书与盐铁论之今用》的策论题,就是为了打世家大族一个措手不及。三年来,她推行的每项改革都被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以各种理由阻挠。这一次,她要直接从科举入手,选拔真正能为国所用的寒门人才。

"崔家那边有何反应?"

萧景琰嘴角微扬:"崔衍今早摔碎了一方端砚,据说是因为他那个宝贝孙子崔琰昨夜临时抱佛脚,却连《九章算术》的均输篇都看不懂。"

沈知白轻哼一声,转身时九凤金钗上的明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光。她缓步走向御案,案上整齐摆放着三份密报:一份记录着五姓七王近日的粮仓出入;一份详列了各地上报的米价波动;还有一份则是暗卫潜伏在国子监的耳目发回的考生动态。

她的目光在"徐延年"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这个来自陇西的寒门举子,父亲是个走街串巷的算卦先生,母亲早亡,家境贫寒却天资聪颖。更重要的是,暗卫回报说此人前日在景安渠畔与一老河工长谈,归来后彻夜未眠,在客栈墙上写满了经济策论。

"传旨,今日酉时前,所有考卷直接送入紫宸殿,朕要亲自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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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内,徐延年端坐在考案前,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考卷边缘。他盯着那道策论题目,指尖微颤,思绪却如江河奔涌。

三日前景安渠畔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那位须发斑白的老河工佝偻着背,望着浑浊的渠水,叹道:"米价如潮,涨落无平,官府年年说平准,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何时见过真正的公道?"老人枯瘦的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双眼映着同样浑浊的渠水,那画面如刀刻般印在徐延年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提笔便是一行狂草:"欲平物价,先破心障。"

这八个大字力透纸背,墨迹几乎要渗入纸张纤维。徐延年知道,这道题目看似在考经济之策,实则暗藏玄机。女帝登基三载,锐意改革却屡遭世家大族掣肘。这道策论,分明是要借科举之机,选拔真正能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

他的笔锋一转,开始详细阐述《管子·轻重术》中的经济原理。自幼随父亲走街串巷卖算筹的经历,让他对市井商贾的伎俩了如指掌。此刻,他笔下如刀,先以"敛轻散重"之策,详细推演如何通过官府干预市场来打击囤积居奇:

"若长安米价斗百五十钱,今有商贾囤米万石,臣以为当分三步破之。其一,官府以每斗一百六十钱高价收购市面余粮五千石,诱使囤积者惜售待涨;其二,待市面粮少价扬之际,突然以每斗一百二十钱平价投放官仓存粮;其三,如此反复三轮,必使囤积者血本无归..."

写着写着,徐延年的笔锋渐渐慢了下来。他想起了家乡县衙里那些与粮商勾结的胥吏,想起父亲为了一斗米而四处求告的窘迫。这些记忆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然此法虽妙,若无清吏执行,终成盘剥百姓之具。"他的笔迹变得凝重,"故平准之要,不在术,而在人。臣请陛下明察:今州县胥吏多与商贾通婚媾,官仓出入皆有暗账。纵有良策,若吏治不清,则惠民之政反成害民之具..."

考卷末页,他另附一纸蝇头小楷,将景安渠老河工之言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并直言进谏:"陛下若真欲天下物价得平,当先查吏治,再行新政。否则,纵有良策,亦如无刃之刀,徒有其形。"

说罢,徐延年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等直言可能触怒权贵,但想到老河工浑浊的双眼,便觉胸中一股正气激荡,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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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的狼毫笔"啪"地折断在考案上,墨汁溅在雪白襕衫上,恰似一幅未完成的《墨荷图》。他盯着那道附加题,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若长安米价斗百五十钱,今有商贾囤米万石,试以《管子·轻重术》计破之。"

这道题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崔氏嫡孙自幼锦衣玉食,出入皆有仆从伺候,何曾关心过米价高低?他偷眼四顾,发现周遭世家子弟皆面露难色,有的甚至冷汗涔涔,指尖发抖。

崔琰强作镇定,试图回忆祖父崔衍平日与门客议论朝政时提到的只言片语。他勉强写下"当严惩奸商"几个字,却再也写不出下文。砚台中的墨汁不知何时已经干涸,就像他枯竭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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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紫宸殿内烛火通明。沈知白面前摊开着数十份考卷,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最上面那一份。徐延年的策论如一把利剑,字字见血。

"好一个'先破心障'。"沈知白轻声自语,指尖轻抚那行狂草。这句话道破了她三年来的心结——朝堂之上,最大的障碍不是缺钱少粮,而是那些固守既得利益的世家大族的心障。

她继续往下读,当看到"吏清则米贱"的论断时,不禁拍案叫绝。这个寒门学子不仅深谙经济之道,更看透了问题的本质。那些世家大族之所以能操纵物价,正是因为他们的门生故吏遍布各级官府。

殿外传来算盘声,户部侍郎杜衡正带着几名主事连夜核算考生答卷中的经济数据。噼啪的算珠声在夜色中格外清脆,仿佛在演奏一曲新政的序章。

沈知白拿起朱笔,在徐延年的考卷上画了一个醒目的圈。她知道,明日早朝公布科举结果时,这道策论必将掀起轩然大波。但这场以科举为名的改革序幕,必须拉开。

"萧景琰。"女帝突然开口。

暗卫统领如幽灵般现身:"臣在。"

"去查查那个景安渠的老河工,朕要见见他。"沈知白的目光投向殿外渐浓的夜色,"另外,派人盯着崔府和裴琰的动向,朕预感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萧景琰领命而去。沈知白重新拿起徐延年的考卷,在烛火下细细品读。当她读到附页上老河工的那段话时,指尖微微一顿。那朴实无华的语言背后,是千万黎民百姓的疾苦心声。

"传旨,明日早朝提前一个时辰。"沈知白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内回响,"朕要亲自宣布今科进士名单。"

殿外,一颗流星划过长安城的夜空。算盘声、更梆声与远处的雷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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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响,朱雀大街上马蹄声碎。崔氏家仆连夜递出的密信,此刻正藏在御史中丞裴琰的袖中。这位以清流自居的朝臣,此刻却面色阴鸷地盯着紫宸殿方向。

裴琰摸了摸袖中的密信,那是崔衍亲笔所书,详述了科举中的"异常"情况。信中特别提到一道涉及《管子·轻重术》的算题,明显是针对世家大族的经济特权。更令裴琰心惊的是,据说有个寒门学子在策论中直言吏治腐败,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晨光微熹中,裴琰看见户部侍郎杜衡捧着算盘匆匆入宫,那噼啪作响的算珠声,仿佛在敲打着世家大族的命门。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的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裴大人今日气色不佳啊。"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琰回头,看见刑部尚书李崇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位出身寒门的官员是女帝的心腹,近年来屡次参与新政制定,早已成为世家大族的眼中钉。

"李尚书说笑了。"裴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昨夜批阅奏章,睡得晚了些。"

李崇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目光扫过裴琰袖口露出的一角信笺:"裴大人勤于王事,令人敬佩。不过今日早朝,恐怕还有更令人振奋的消息。"

裴琰心头一紧,正欲追问,午门上的钟声已经响起。百官整理衣冠,鱼贯入朝。

紫宸殿内,沈知白高坐龙椅,九凤金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她没有按照惯例让礼部宣读进士名单,而是亲自拿起一份考卷。

"朕观今科举子策论,有一篇甚合朕意。"女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陇西举子徐延年所作《论平准书与盐铁论之今用》,不仅深谙经济之道,更直指时弊。"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崔衍脸色铁青,玉笏在殿砖上撞出清脆声响:"陛下!寒门竖子安敢妄议朝政!这所谓平准策,分明是效仿王莽祸国之举!"

沈知白冷眼旁观,注意到崔衍腰间金鱼袋上斑驳的茶渍——那显然是昨夜紧急会面时留下的痕迹。她微微抬手,杜衡立即出列,手中的檀木算盘拨弄得噼啪作响。

"禀陛下,臣按徐延年之策演算,若在淮南道试行,三月可平米价,节省国库银两柒万伍仟余。"杜衡高举算盘,朱砂染就的珠子定格在一个醒目的数字上。

裴琰突然冷笑:"杜侍郎这算盘,怕不是打了三十年才算出结果?"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的鼓声。京兆尹满头大汗地捧来急报:景安渠畔千余民众自发聚集,手持《九章算术》竹简,高呼"愿试平准"。

沈知白嘴角微扬。她早就通过暗卫得知,徐延年昨夜将策论草稿悄悄送给了那位老河工。没想到民间反应如此迅速,这无疑给了她绝佳的机会。

"传旨。"女帝拂袖起身,九凤金钗划出炫目弧光,"即日起设平准监,专司物价调控,徐延年领从五品监事,直接向朕负责。"

这道越过常制的任命,像柄利剑劈开朝堂沉寂。崔衍的玉笏"当啷"落地,裴琰袖中密信被攥得粉碎。而此刻长安西市的粮商们正慌忙改换价牌——他们豢养的胥吏传来消息,新任监事正是那位在策论中写下"吏清则米贱"的寒门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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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再临时,徐延年独坐平准监值房。这间位于皇城角落的简陋值房,两个时辰前还是堆放杂物的仓库。此刻案头堆着各地粮价奏报,其中一页被朱砂圈出"洛阳斗米二百钱"的字样。

窗外飘来焦糊味,徐延年知道那是崔府后院在焚烧账册。他摩挲着老河工送来的陶碗,碗底还沾着几粒发霉的粟米。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与户部连夜拨动的算盘声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徐大人。"一个年轻书吏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杜侍郎派人送来的《盐铁论》珍本,说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徐延年接过那部装帧精美的典籍,翻开扉页,一行朱批赫然入目:"朕与卿,同心破障。"笔力雄健,正是女帝亲笔。

他心头一热,正欲细读,忽听窗外一阵骚动。推开窗扉,只见景安渠方向火光点点,隐约可见百姓们举着火把,在水边排列着什么。借着火光,徐延年看清了——那是用算盘组成的巨大图案,正是《九章算术》中的"均输"模型。

"大人,要派人去看看吗?"书吏问道。

徐延年摇摇头,眼中映着远处的火光:"不必。那是民心。"

他转身回到案前,展开一张空白奏折,提笔写下《平准十疏》的标题。笔尖与纸张接触的瞬间,远处平准监新铸的铜钟悠然响起,声震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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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烛火彻夜未灭。沈知白面前摊开着三份文书:徐延年刚呈上的《平准十疏》,杜衡计算的《三省节流策》,以及暗卫密报的《五姓七望囤粮录》。她执朱笔在最后一卷上画了道猩红的斜杠,恰似一把出鞘的利剑。

萧景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陛下,暗卫来报,崔衍与裴琰密会于裴府后园,与会者还有三位粮行东家。"

"可探得内容?"

"他们计划在洛阳率先发难,借漕运之便囤积米粮,造成长安粮荒。"

沈知白冷笑一声,从案头抽出一份地图:"传密旨给洛阳留守,让他按第三策行事。"她的指尖点在地图上的景安渠,"另外,那位老河工找到了吗?"

"找到了,正在偏殿候着。"

女帝起身,九凤金钗上的明珠在烛光下流转:"带他来见朕。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当晨光初露时,新任平准监的铜印被郑重盖在诏书上,印文"衡平天下"四字在宣纸上渐渐晕开,如同正在蔓延的新政风暴。而此时的崔府祠堂内,崔衍正跪在祖宗牌位前,手中握着一把祖传的青铜钥匙——那是开启崔氏秘密粮仓的唯一钥匙。

"父亲。"崔琰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祖父让您去书房,说裴中丞有要事相商。"

崔衍缓缓起身,将钥匙收入袖中。走出祠堂时,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但他清楚,这不再是世家大族能够为所欲为的一天了。

长安城的晨雾中,算盘声、马蹄声、漕船破水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变革的乐章。而在景安渠畔,那位老河工正用粗糙的手指在沙地上画着一道道算式,周围挤满了前来学习的百姓。沙地边缘,几个孩童用树枝模仿着大人的动作,稚嫩的手指在泥土上划出歪歪扭扭的数字。

平安监的铜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到来。

# 算珠惊雷动九霄 寒门初试掌权衡

平准监的铜印在宣纸上烙下印痕的刹那,长安城上空滚过闷雷。

徐延年抬头望向窗外,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上,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仓皇奔走。那时各大粮商派来的探子,正将朝廷设立平准监的消息传回各自主家。

"大人,西市米行开始改价了。"书吏捧着刚送来的市井快报,声音压得极低,"陈记米行的斗米价从三百文降到了二百八十文。"

徐延年指尖轻叩案几,节奏恰似算珠碰撞。三日前他还是个住在城南陋巷的寒门举子,今日却已执掌这间刚刚成立的平准监,肩负调控天下物价的重任。案头那碗发霉的粟米是老河工昨日送来的,说是景安渠沿岸百姓凑的"贺礼"。

"二百八十文?还是太高。"徐延年展开杜衡送来的《九章算术》注疏,"按《均输篇》计算,长安斗米合理价位应在二百文以下。"

书吏欲言又止。徐延年知道他想说什么——陈记米行背后站着崔家,而崔衍正是朝中最反对平准政策的重臣。

窗外雨点突然噼啪落下,徐延年的思绪回到紫宸殿面圣那日。女帝沈知白一袭明黄龙袍站在巨幅《漕运图》前,朱笔点过一个个节点:"朕予你三月,先平长安米价,再推及洛阳、扬州。五姓七望的命脉在漕运,而漕运的钥匙,在算术。"

"报——"一名差役冒雨冲入,"洛阳急件!"

徐延年展开淋湿的公函,瞳孔骤缩。洛阳官仓呈报,当地米价已飙至斗米二百三十文,且有继续上涨之势。公文边角有一处不起眼的墨点,他对着烛光细看,竟是两个极小的字:漕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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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后院的火光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崔衍立在廊下,看家仆将成捆的账册投入青铜火盆。雨水打在滚烫的铜盆上,蒸腾起一片白雾,模糊了他阴鸷的面容。

"父亲,裴中丞到了。"崔琰撑着油纸伞匆匆走来,伞面上绘着崔氏家徽——一只衔着稻穗的鹤。

裴琰的皂靴踏着积水走来,袖中隐约露出密信一角。"崔公,刚收到洛阳消息,那寒门小子派了人去查漕运。"

崔衍冷笑,从怀中取出一把青铜钥匙:"让他查。洛阳官仓的钥匙在我们手里,漕帮十二舵主有七家受我们恩惠。传令下去,明日开始,邙山粮仓的米一粒都不许出仓。"

火盆中,一张地契渐渐蜷曲成灰,露出"景安渠"三个字。崔衍突然抬脚踹翻火盆,火星四溅中嘶声道:"去告诉裴中丞,就说本官要借他那道'清君侧'的折子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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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渠畔,三十艘漕船静静停泊在雨中。

老河工蹲在岸边,用炭笔在青石板上写写画画。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围着他,看那些古怪的符号渐渐组成《九章算术》中的算式。

"老丈,这算的是什么?"一个年轻漕工好奇地问。

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算的是公道。"他指向渠中漕船,"那些船吃水比寻常深了三寸,知道为什么吗?"

漕工摇头。

"因为装的不只是米。"老人用炭笔画了条波浪线,"还有盐铁使的朱批。"

忽然,渠水泛起异样的波纹。老河工眯眼望去,只见远处官道上,一队骑兵正冒雨奔向邙山方向。为首者腰间配的不是刀,而是一把包铜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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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沈知白面前的铜匦刚刚合上。

暗卫统领萧景琰单膝跪地:"禀陛下,铜匦中七成密信都是举报粮商囤积的。最奇特的是这封——"他呈上一片写满算式的竹简,"这是在景安渠畔拾得的。"

女帝指尖抚过那些炭笔痕迹,忽然轻笑:"好个徐延年,竟想到用《九章算术》在民间传授平准之法。"她转向案头的《漕运图》,朱笔在邙山位置画了个圈,"邙山私兵有动静了?"

"探马来报,崔家昨夜秘密调集了三百部曲。"

沈知白不置可否,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在图上。铜钱上的"开元通宝"四字正好盖住洛阳位置。"传旨,明日早朝,朕要见那位景安渠的老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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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准监值房内,徐延年正对着洛阳水系图出神。

书吏慌张来报:"大人,西市粮商集体罢市了!陈三槐带着几十家米行掌柜跪在朱雀门前喊冤,说平准监扰乱商道。"

徐延年不急不躁,从案下取出一只木匣。匣中整齐排列着三十枚竹签,每枚都刻着不同的粮价数字。"按《均输篇》第三策,明日开东市官仓,以斗米一百八十文放粮。"

"可...可官仓存粮只够三日之用啊!"

徐延年嘴角微扬:"足够了。杜侍郎的算盘已经算出,崔家在邙山私仓的存粮,正好够补上官仓的缺口。"

他走到窗前,雨不知何时停了。景安渠方向升起几盏明灯,隐约可见百姓正在往漕船上搬运什么。那是老河工按他们约定的信号——每盏灯代表一家愿意配合平准政策的小粮商。

远处传来打更声,徐延年突然发现,今夜梆子的节奏与往常不同。三长两短,正是暗卫约定的警示信号。

"备马。"他猛地抓起官印,"去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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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脚下,一队黑衣人正悄悄靠近粮仓。

崔府管事举着火把,照亮粮仓大门上的青铜锁。锁眼形状奇特,正是崔衍随身携带的那把钥匙的轮廓。

"快些!天亮前要把这些粮都运到漕帮船上!"管事低声呵斥着苦力们。

突然,黑暗中响起清脆的算珠声。接着是整齐的脚步声——一队腰配算盘的铁算卫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奉平准监事徐大人令,查封邙山私仓!"为首的军士高举令箭,"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管事面如土色,火把"啪"地掉在潮湿的地上。火光熄灭前,照见粮仓大门上那行新刷的朱漆大字:"均输平准,天下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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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分,紫宸殿的铜鹤香炉吐出第一缕青烟。

沈知白看着跪在阶前的徐延年,目光落在他沾满泥水的官靴上。"徐卿连夜查封邙山粮仓,不怕崔衍找你拼命?"

徐延年抬头,眼中血丝密布:"臣按《九章算术》推演,崔家存粮足够长安半月之用。若任其流入黑市,米价必涨。"

女帝突然抛来一物。徐延年接住,发现是半块算盘珠子,断面还带着焦痕。

"今晨崔府起火,烧毁了三间账房。"沈知白意味深长地说,"这算珠是从灰烬里捡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