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龙脉的暴走
**第一节:澄渊阁的量子风暴**
故宫的夜,是凝固了六百年的墨。沈知白站在澄渊阁遗址的断壁残垣间,脚下是破碎的汉白玉地砖,缝隙里顽强钻出的野草在晚风中簌簌抖动。月光惨白,泼洒在正中那块巨大的玄武岩上。石壁黝黑深沉,表面并非光滑,而是蚀刻着无数扭曲的、仿佛在缓慢蠕动的古老符文。这就是传说中的“龙脉之枢”——一块据说连接着华夏大地气运的神秘节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压力,像深海的水,沉甸甸地挤压着耳膜。陆云深的声音从加密耳麦里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电流杂音:“知白!能量读数异常飙升!超过安全阈值400%!龙脉核心……它在‘呼吸’!立刻撤离!重复,立刻撤离!”他的声音被一阵尖锐的、仿佛指甲刮过玻璃的啸叫淹没。
裴砚之高大的身影立在沈知白斜后方一步之遥,如同沉默的磐石。他披着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遮住了大部分躯体,但裸露在外的左手——那只集成了最新量子处理器、纳米级传动轴和微型力场发生器的机械义肢——此刻正微微震颤。细密的蓝色电弧不受控制地从金属关节的缝隙里迸溅出来,发出“噼啪”的轻响,在昏暗中勾勒出危险的轮廓。他那只经过生化改造的义眼,虹膜深处高速掠过瀑布般的数据流,但此刻,那些数据流正变得混乱、扭曲、甚至互相吞噬。
“砚之?”沈知白侧头,声音沉稳,但指尖已悄然按在腰间——那里缠着一根看似普通的玉带,实则是用记忆合金打造的软剑。
裴砚之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起那只震颤的机械左手,五指张开,对准了那块躁动的玄武岩。他试图强行接入、解析甚至压制那股狂暴的能量。义眼中的数据流瞬间加速到极致,几乎凝成一片刺目的白光。
“它在……抗拒……”裴砚之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不,不是抗拒……它在……召唤!核心指向……指向你,知白!”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玄武岩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弱的幽蓝,而是爆发出熔金般的炽白光芒!整个澄渊阁遗址被照得亮如白昼,断壁残垣投下狰狞而巨大的影子。石壁中心,那些扭曲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蝌蚪,疯狂地旋转、游动、重组,构成一个不断向内塌陷的、散发着恐怖吸力的漩涡!
强大的引力场瞬间形成!地面的碎石、尘土、枯叶被无形的巨手攫住,打着旋儿被吸向那个光涡!沈知白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抓住了她的身体,猛地将她向前拖拽!她试图后退,靴底在破碎的地砖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却无法抗拒分毫!
“知白!”裴砚之的怒吼压过了能量的尖啸。他猛地向前扑去,那只震颤的机械左手爆发出最后的、超越极限的功率,带着刺目的蓝光,死死抓住了沈知白的手腕!他的风衣被狂暴的气流撕扯得猎猎作响。
肌肤相触的刹那,沈知白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刺骨又灼热狂暴的能量洪流,顺着裴砚之的手,蛮横地冲入了她的身体!那不是电流,更像是一种狂暴的信息流,夹杂着无数破碎的时空片段、古老的嘶吼、星辰的轰鸣,在她脑海深处炸开!
“啊——!”饶是她意志坚如钢铁,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紧接着,是更骇人的景象!
裴砚之抓住她的那只机械手臂,在接触到那狂暴的龙脉能量核心后,仿佛成了风暴中最脆弱的导体。覆盖在金属骨骼上的仿生皮肤,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瞬间熔解、汽化!露出未能幸免。先是细微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整个手臂结构,接着是刺耳的金属哀鸣!传动轴扭曲、断裂!微型液压管爆开,喷溅出滚烫的银色冷却液!最核心的量子处理器模块,那枚指甲盖大小、凝聚了人类尖端科技的结晶,在刺目的蓝白色电弧中,猛地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砚之!放手!”沈知白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承载着裴砚之部分灵魂、陪伴他征战无数时空的机械臂,在自己面前分崩离析!
但裴砚之没有放手!在机械臂彻底崩解的最后一瞬,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沈知白往自己怀里一拽!同时,他仅存的、覆盖着血肉的右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环抱住她!
代价是毁灭性的!
失去机械臂的防护,他的整个左侧身体完全暴露在龙脉能量的核心风暴中!那股毁灭性的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他的血肉之躯!风衣、衬衣、皮肤、肌肉……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瞬间焦黑、碳化、剥落!露出肋骨!
“呃——!”裴砚之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嘶吼,抱住沈知白的手臂却箍得更紧!
沈知白被他死死护在怀中,巨大的痛苦和能量冲击让她眼前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挣扎。她最后看到的,是裴砚之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却又异常坚定的脸,以及他背后那吞噬一切的、疯狂旋转的炽白光涡!
然后,是绝对的黑暗和失重感。
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身体被撕扯、灵魂被剥离的恐怖感觉。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变得混乱。沈知白在混沌中,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裴砚之环抱着她的、那只属于血肉之躯的手臂传来的、微弱却执着的温度和力量。
**第二节:金陵血夜**
寒冷。
刺骨的、深入骨髓的寒冷,将沈知白从混沌的黑暗中强行拽了出来。紧随而至的是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骨头像是散了架又被粗暴地重新拼凑过。她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硝烟味、血腥味、还有某种东西烧焦后的恶臭。
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重新聚焦。
头顶不是故宫深邃的夜空,而是一片被浓烟和火光染成暗红色的、低垂压抑的天幕。几道惨白的探照灯光柱,如同恶魔的触手,在夜空中疯狂地扫来扫去,将破碎的云层割裂。远处,沉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每一次巨响都伴随着地面微微的震颤。更近的地方,是尖锐的、令人心悸的防空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撕扯着紧绷的神经。
她正趴在一片冰冷湿滑的青石板路上。身下黏腻的感觉让她心头一凛,低头看去,暗红色的液体浸透了她的衣襟——那是血,尚未完全凝固,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这血并非全是她的。她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残垣断壁。目光所及,皆是废墟。燃烧的房梁发出噼啪的爆响,断壁残垣上布满蜂窝般的弹孔。招牌斜斜地挂在半空,上面依稀可辨“金陵大剧院”几个残缺的字迹,霓虹灯管碎裂一地,在火光映照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街道上散落着各种杂物:翻倒的黄包车、散开的包袱皮、打碎的瓷器、甚至还有一只孤零零的绣花鞋。死寂中,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更添几分地狱般的恐怖。
1937年12月……南京!
这个认知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沈知白的心脏。她猛地想起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那吞噬一切的时空漩涡,裴砚之崩解的机械臂,他血肉模糊的左半身,以及他死死抱住自己的手臂!
“砚之!”嘶哑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喉咙里冲出,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她不顾身体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站起,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周围。
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一个蜷缩的身影倒在一滩更大的血泊中。
沈知白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的手指探向那人的颈侧。
微弱的搏动!一下,又一下,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确实实存在着!
是裴砚之!
他面朝下趴着,身上那件未来材质的黑色作战服(风衣已在穿越风暴中损毁)破损不堪,沾满泥泞和血污。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侧身体——从肩胛到腰部,一片血肉模糊!皮肤、肌肉大面积坏死焦黑,甚至能看到断裂的、颜色异常的骨骼边缘!伤口处还在缓慢地渗出暗红色的血水,混杂着组织液和一种奇异的、闪烁着极其微弱蓝光的粘稠物质。这恐怖的伤口,正是龙脉能量风暴肆虐的证明!然而,让沈知白瞳孔骤然收缩的是——那原本应该是冰冷机械义肢的左臂位置,此刻赫然是一条覆盖着苍白皮肤、属于血肉之躯的人类手臂!这条新生的手臂同样布满伤痕,一道深可见骨的弹痕撕裂了上臂的肌肉,位置……与他未来那具机械义肢上,因抵挡高能粒子束而留下的永久性损伤凹痕,分毫不差!
血肉替代了机械,但伤痕却跨越时空,精准地烙印在了这新生的肢体上!时空悖论带来的诡异感让沈知白脊背发凉。
“砚之!醒醒!裴砚之!”她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试图唤醒他。同时,她快速撕下自己旗袍相对完好的内衬下摆(昂贵的丝绸此刻只是救命的布料),动作麻利却异常小心地按压在他左胸最严重的伤口上止血。鲜血迅速浸透了浅色的丝绸,温热粘稠。
裴砚之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哝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涌出一小股带着气泡的血沫。他的意识显然还陷在深沉的昏迷与剧痛的泥沼中。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带着某种节奏的皮鞋踩踏碎玻璃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沈知白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察觉到危险的猎豹。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将身体伏得更低,借着旁边一堵半塌墙体的阴影作为掩护,同时将裴砚之的身体尽可能地向阴影深处拖拽。
“这位小姐,需要帮忙吗?”一个油滑的、带着浓重日本口音的男声响起,说的是生硬的中文。
沈知白缓缓地、一点点地转过身。
三个穿着黑色或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离她不到五步远的地方。为首的一个约莫四十岁,梳着油亮的中分头,脸上挂着看似温和实则虚假的笑意,手里拿着一台昂贵的莱卡相机,镜头黑洞洞的,正对着她染血的膝盖和旗袍下摆的裂口。他胸前的西装口袋上,别着一枚小小的、黄铜质地的菊花徽章——大日本帝国报道部的标识。另外两人站在他身后半步,看似随意,但身体姿态紧绷,眼神锐利如鹰隼,他们的右手都看似不经意地搭在腰间——那里西装外套下鼓起的形状,分明是南部十四式手枪(王八盒子)那标志性的圆弧形枪柄!
危险!致命的危险!
沈知白的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高速运转,如同精密的超级计算机。时间:1937年12月初,南京城破前夕,日军正在有组织地屠杀放下武器的军人和青壮年男子,并开始有预谋地搜捕所谓的“抗日分子”、“便衣兵”。地点:沦陷区混乱的街头。她的身份:一个穿着质地考究(尽管破损)、款式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贫苦大众的年轻女子,满身血迹和尘土,身边还有一个重伤昏迷、身份不明的男人(裴砚之身上未来作战服的材质也会引起怀疑)。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足以让眼前这三个“报道部”的特务毫不犹豫地开枪,或者更糟——将他们抓走,进行残酷的刑讯。
伪装!必须立刻伪装!身份、行为、动机,必须天衣无缝!
“呜呜……我先生……我先生喝多了……”沈知白猛地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挤出压抑的、充满恐惧和无助的呜咽声。她的嗓音瞬间变得娇柔、颤抖,带着浓重的、软糯的苏州口音,充满了江南女子的无助感,“几位先生……行行好……能不能帮……帮叫辆黄包车?求求你们了……”她的身体语言配合得天衣无缝——瑟缩、颤抖、惊惶不安,一个在战乱中与醉酒丈夫失散、孤立无援的富家少奶奶形象跃然而出。
她一边哭泣哀求,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地评估着眼前的局势和可利用的环境。右侧大约五米处,是一家被炮弹彻底炸塌的杂货铺,燃烧的余烬还在冒着青烟。倒塌的木质货架和碎裂的砖瓦堆里,隐约露出半截斧头的木柄!左侧是相对开阔的街道,但更远处似乎有晃动的火光和人影,可能是巡逻队。正面硬闯夺枪?对方有三人,且站位分散,成功率不足三成,且会彻底暴露。制造混乱?利用什么?她手指在破烂的旗袍边缘无意识地摸索着……
相机男(特务小头目,名叫松本)脸上的假笑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像毒蛇一样在沈知白身上和昏迷的裴砚之之间来回扫视。他显然没有被这简单的哭诉完全迷惑。
“证件。”松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身后的两个特务,搭在腰间的手握得更紧了,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拔枪。
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沈知白的心跳如擂鼓,但哭泣的节奏没有丝毫紊乱,她颤抖着手伸向腰间那个小巧精致的真皮手袋(未来科技产物,外观模仿30年代风格),作势翻找,同时全身肌肉已经调整到最佳发力状态,重心悄然下沉,右腿微微后撤,脚尖点地,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目标锁定松本腰间的手枪!她在计算距离、角度、拔枪所需时间、另外两人的反应速度……成功率在急速心算中艰难地攀升至四成。就在她即将孤注一掷的瞬间——
“雅子……咳咳咳……”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呛咳声从她身后响起。裴砚之不知何时竟然挣扎着撑起了半边身体!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嘴唇因失血而毫无血色,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醉意和迷茫的光芒。他伸出那只新生的、带着弹痕的血肉左手,虚弱却准确地一把抓住了沈知白的手腕。
“雅子……不是说好……等我谈完钢材生意……一起……一起回家吗?你怎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咳咳……”他的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和责备,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极其流利、标准、甚至带着东京上流社会口音的日语!
松本和他身后的两个特务明显愣住了!脸上的怀疑瞬间被惊讶取代。相机男松本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半步,想听得更清楚些。
裴砚之似乎用尽了力气,身体晃了晃,又重重地咳了几声,带出更多的血沫。他艰难地喘息着,用那只颤抖的血肉左手,极其缓慢、极其费力地伸向自己同样破损的作战服内袋。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被血浸透大半的黑色真皮钱包。他颤抖着手,几乎拿不稳,将钱包递给沈知白,眼神示意她打开。
沈知白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接过钱包,用带着哭腔的、半生不熟的日语(模仿刚学不久的日本主妇)哽咽道:“林桑……你……你怎么伤成这样……”她笨拙地打开钱包,里面除了几张同样染血的日元和法币,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插着一张硬质的身份证明卡片。卡片材质特殊(未来技术伪装),上面清晰地印着裴砚之的照片(已调整为更符合30年代审光的发型和气质),以及醒目的日文和汉字:
**三菱商事株式会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