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9章 茶雾针脚(第2页)

固堤那日溪水漫膝。道夫虎口旧痂被青石棱角刮破,血珠坠入湍流裹住茶虫。阿梨腕间银镯撞上溪石,刮痕恰似去岁谷雨共描的茶田埂。瞎子婆婆发间红绳突然沁出血色,绳结走势如当年冲垮的茶埂旧痕。

暮色漫过晒茶架时,道夫在祠堂供桌下寻到半卷婚书。泛黄纸背虫蛀成网,啮痕竟与西坡老茶树瘤纹相合。阿爷咳嗽混着雷声飘来:“那夜你娘……”后半句碎在陈年契约的残页间,纸缘黏着的忍冬芽,与她簪在鬓边的嫩枝同源。

茶阿梨将新焙的霜菊饼包进靛蓝帕时,一枚篾青小雀从袖袋滑落——是道夫补茶筛时削的,雀尾还染着他虎口的血痂。晨雾漫过石桥时,界桩的红布条突然被山风卷走,在茶田上空飘成褪色的幡。

山道夫蹲在溪畔浣洗染血的汗巾,水中倒影晃出戴金丝眼镜的人。那人正用铁尺丈量老茶树根系,皮靴碾碎道夫昨夜埋下的茶籽。少年攥紧颈间铜钱,血珠渗进茶籽嫩芽,凝成颗琥珀色的泪。

晾茶绳的阴影里,瞎子婆婆的杖尖正点在某道新裂的雨纹上。杖头悬着的艾草结突然散落,草茎在湿泥拼出歪斜的“守”字。山风裹来推土机的轰鸣,把晨雾撕成缕缕带茶锈的纱。

晨雾漫过老茶匾时,檐下第七颗露珠正坠在斧刃上。茶阿梨解下围裙的手忽地顿住——瞎子婆婆的杉木杖尖抵着晒茶架,新劈的裂痕里卡着半截红布条,褪色处露出开发商的蓝墨水印章。

界痕

山道夫踩着倒伏的狼尾草来时,裤脚沾着柴油味的泥浆。他怀里油纸包裂开道缝,新焙的霜菊饼镶着崖蜜的焦边竟碎成两半。"昨夜...西坡老茶树..."少年喉结滚动如困兽,袖口滑落露出腕上新伤——草绳护符断处渗着血,混着铁锈色的树浆。

阿梨指尖触到饼屑时,晒茶架突然哗啦塌了半边。竹篾断口刺出森白木茬,恰似界桩旁那株百年老茶树被电锯撕开的伤口。瞎子婆婆的杖尖突然点在满地狼藉里:"祠堂供桌第二条腿,早叫人换了空心木。"

上学路上推土机碾出深沟。阿梨数到第五十三块青石板就断了踪迹,道夫突然拽她避让溅起的泥浆。少年掌心滚烫,混着柴油味的汗滴在她腕间银镯上烙出灰痕。学堂残破的窗框外,开发商的金丝眼镜反着光,皮尺正丈量着祠堂飞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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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裂 暴雨砸在桐油伞破洞上时,道夫突然把伞塞进阿梨手里。他冲进雨幕扶起界桩旁倒伏的界碑,碑底黏着的湿泥里,半张光绪年的茶契正被雨水泡软。"你爹的指印..."少年喊声混着雷声传来,契约右下角褪色的朱砂圈,竟与阿梨虎口采茶茧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