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17章 茧脉(第2页)

暴雨突至,渡茶桥篾条缝隙钻出带翅茶虫。道夫攥着断簪追向丈量队,草鞋陷进毒泉软泥时,鞋带茶藤突然暴涨缠住推土机履带。茶阿梨褪下重铸的银镯按向桥桩,忍冬纹啮合刹那,整座桥腾空化作茧形——茧衣经纬正是两人这些年补衫的篾丝。

开发商在契约上签完最后一笔,钢笔尖突然钻出茶蛾幼虫。翅粉簌簌落成新卦:"藤约现,旧债清。"道夫心口胎记突化火炭,将丈量员皮尺烧出筛孔状的焦痕。

月光最盛时,野茶树爆出带血的茶苞。道夫掰开苞衣,里面裹着娘亲未寄出的家书:"茶蛊醒时,银针渡劫。"茶阿梨腕间针匣自行开启,十二根银针排列成守山阵,针尖凝着历代茶娘的心头血。

瞎子婆婆耳坠里的蛊卵终于孵化,飞出带金边的茶蛾。蛾群扑向开发商心口,翅刃割开西装露出刺青——竟是光绪茶商契约的复刻版。道夫突然将断簪刺入自己胎记,银髓混着茶蛊毒,在青石板上游出新约经纬。

晨露坠地时,最后一缕契约灰烬渗入新苔。茶阿梨将发间银丝系上野茶树枝,道夫掌心茧纹遇露暴涨,缠住整座茶山的篾丝脉。晒场废墟上,二十年陈茶渣自行发酵,腾起的雾气里浮出守山人世代的面容。

开发商腕表突然停摆,表链缝隙钻出茶藤缠住他脖颈。道夫爷爷的烟袋锅轻磕桥桩,光绪年的茶娘虚影从毒泉升起,指尖轻点阿炳眉心:"该还茶债了。"

茶阿梨俯身拾起篾刀残片,刃口锈迹里熔着的银簪泪,正与她补衫的针尖共鸣。整座茶山的老茧同时绽裂,嫩芽托着银丝织就的新约,在晨雾中簌簌作响。

第十八章

晨雾漫过晾茶绳时,山道夫正用篾刀削着半块麦饼。饼屑落在溪水里,凝成摇头摆尾的茶虫。茶阿梨挎着竹篮转过坳口,瞥见少年冻红的耳尖——那是他昨夜替她补晒茶匾时被篾丝划破的。

“祠堂瓦缝漏雨了。”她将粗陶罐搁在青石上,罐底黏着瞎子婆婆塞的芝麻糖。二十年前界碑坍塌那夜,道夫娘也是这样把定亲米糕压在阿梨爹的蓑衣下。少年喉结滚动,刀尖不慎挑破麦饼里的红豆馅,汁液渗进青苔,竟浮出“酉”字暗纹。

道夫爷爷的烟袋锅在祠堂门槛磕出《采青谣》调子,老人浑浊的眼珠倒映着晒匾裂痕:“这缝比你爹离乡时还宽三指。”少年沉默着搓草绳补匾,麻丝间突然缠着根银发——正是阿梨去年惊蛰落在他篾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