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37章 山骨铸春时(第2页)

晨露凝在竹篓沿将坠未坠时,阿梨腕间的茶果壳串又响了一声。十六枚果核裂口处钻出的银丝缠住露珠,映出道夫补丁裤脚扫落的忍冬花粉——金粉似的细末在雾里打着旋,扑上少年锁骨下寸许长的蛇形疤。那旧伤被晨雾洇得发亮,血珠将渗未渗的当口,晒谷场西头突传来柴油机嘶吼。

"界碑怕是要倒。"道夫喉结滚了滚,油纸裹着的烘柿饼刚掏出衣兜,警戒线里打桩机的钢架已罩住阿梨娘亲的衣冠冢。坟头一丛忍冬藤突然暴长,嫩须绞住钢架底盘,将"谷雨动工"的红漆字样绞成碎屑。少女后颈旧疤突地发烫,菌丝顺着她垂落的辫梢爬向铁丝网,在开发商新栽的水泥桩上绣出半幅光绪年典契残影。

铜铃声荡过第七道茶垅时,教室窗棂震下灰来。前排男生递来的烘柿饼裹着油墨味,阿梨掀开草纸刹那,钢笔尖戳破规划图日期戳——墨迹在破口处洇开,竟显影出半张宣统年典妻契:"抵菌种八十斤"的朱砂印边缘,蜿蜒爬着与道夫伤疤同源的蛇形纹。

山道上的雾浓得化不开。道夫背着药篓在前头踩露水,补丁裤脚扫落的金粉扑上阿梨的麻布鞋。少女盯着他衣襟第二粒扣子脱线的位置,昨日那里还缀着烘柿饼的油渍。

"婆婆的咳疾..."道夫突然顿住脚,药篓里新采的断肠草簌簌响,"后山崖的怕是药性更足。"

阿梨腕间的茶果壳串又响。自娘亲坠崖后,瞎子婆婆每夜攥着这串珠子跪在晒谷场西头,十六枚果核早被摩挲得油亮。此刻菌丝正从果核裂口钻出,细须悄没声缠住道夫药锄柄——那锄柄裂缝里渗着的松脂,裹着开发者父亲扎进道夫曾祖父太阳穴的针管残影。

教室后窗突然暴起柴刀敲桌声。冻硬的麦芽糖在道夫掌心裂成两半,糖心里嵌着的忍冬花瓣簌簌落在阿梨砚台。血珠从少年结痂的虎口渗出,遇着花瓣竟凝出半坡茶山地气图。前排男生踢翻的火盆里,炭星子蹦上开发商遗落的体温计,水银柱爆裂成珠滚出"惊蛰卯时"焦痕——道夫药锄柄滴落的松脂裹住焦痕,显影出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在断崖,口袋露出典当契一角黏着银镯碎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最后一辆越野车爆胎那日,橡胶碎屑里钻出的忍冬藤缠住了阿梨脚踝。菌丝顺着少女冻红的脚腕爬上膝头,在补丁裤的破洞处绣出整卷《赎地谣》。道夫喉结滚了滚,锁骨下的蛇形疤突绽磷光,少年掌心茧子刮过她裤脚破洞:"晒谷场东头的老茶树..." 话音被铜铃截断。祖祠残梁荡下的声波惊飞麻雀,道夫衣襟第二粒扣子终于脱落。那枚磨得发亮的骨扣滚进冻土裂缝时,整坡新茶苗顶着翡翠菌帽破土而出。阿梨俯身去捡,辫梢扫过少年手背——菌丝突从她后颈旧疤暴长,细须钻进道夫虎口裂伤,将两人血脉里的茶山地气图勾连成整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