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42章 讼蛾蚀契

晒谷场的晨露还凝在茶筐沿,省城法院的传票已插进道夫家灶灰里。纸角蛇形纹章遇着余温,竟游出开发者祖父棺中碧鳞小蛇的虚影。阿梨用茶针挑破蛇影七寸,脓血溅处显出新标题:“化工厂索赔案开庭”。道夫肩头蓑衣的破口又裂三分,昨夜补缝的茶青丝带尾梢扫过传票,带起菌丝在被告栏绣出麻三油亮的脑门。 教室危墙根钻出茶蛾幼虫。道夫弯腰拾课本时,锁骨旧疤擦过钢筋断口,疤下硬结震落的碎屑里裹着半片鳞——竟是承山骨碑里消融的碧蛇残甲!前排男生踩扁幼虫嬉笑:“毒虫也配上学?”阿梨腕间茶果核突射冷光,死虫尸身遇光暴涨,翅翼金纹拼出光绪年苗医手札残页:“讼火焚身日,地脉归源时”。

裂谷风卷着矾毒颗粒扑进村口。道夫爷爷瘸腿堵在矿洞前,烟袋锅磕击岩壁的闷响里,洞内暴长的翡翠菌须缠住化工厂输酸管。铁管遇菌即蚀,锈水渗入岩缝,竟浇灌出满壁忍冬花。老人喉头滚着寒潭水汽:“该唤山证人了。”

茶青市集的石板汪着紫红色酸雨。油头茶商的新仪器屏显“矾毒致癌”红字,刺得茶贩们竹匾脱手。道夫扒开衣襟,《净山谣》工尺谱的音符在胸膛浮凸游走。少年抓把酸雨浸透的枯茶按上心口,茶叶触肤燃起青焰——火中显影省城律师往麻三账户打款的画面,汇款单备注栏刻着开发者家族蛇形印鉴!

“龙脉茶农要赔三百万哩!”哄笑声中,阿梨怀中锡铁匣突自启。匣内乾隆年地契遇酸雨显形,“永归苗寨”的苗字化作血藤缠住道夫手腕。菌丝自藤蔓钻出,在市集地面绣出奇景:化工厂废水池底沉着麻三尸首,腕间砝码链正蚀穿池壁。

瞎子婆婆的盲杖忽击传票。纸面蛇形章惨叫扭曲,脓血里钻出茶蛾扑向道夫——金翼振翅间,少年脊背浮出完整《养山令》工尺谱。末音符钉进尾椎时,满市枯茶叶脉齐现金丝纹,纹路汇成光瀑冲散酸雨云。

黑龙潭底突现法律文书堆。道夫负碑入水时,镇水兽铁像独眼淌出的靛泥正裹住案卷。阿梨咬破指尖将血滴向潭心,血珠遇水凝成她娘亲虚影——女人指尖银镯碎玉迸射,玉光刺透案卷显出夹层:开发者家族竟持有苗寨光绪年“自愿售山”的假血契!

“山证人在这!”道夫爷爷烟袋锅重凿潭石。老人瘸腿处蛇形疤裂口喷出靛泥,泥中裹着翡翠菌须扎进假契。契约遇菌即焚,青焰里浮出景象:苗巫祝被按手沾印泥时,袖中血藤杖抖落的茶种正卡进石缝。

承山骨碑无风自移三寸。碑底压着的麻三尸首突睁眼,眼眶钻出茶蛾群扑向省城——虫翅金纹在云端拼出化工厂偷排路线图,排污管尽头竟连着法院地下水源。

惊蛰第四雷劈开晒谷场时,道夫父亲拎着矿帽站在雨里。男人鬓角沾着省城铁锈灰,掌心诉状叫雨水泡发,“原告”栏指纹突游出碧鳞小蛇。“爹…”道夫喉头滚动,少年锁骨旧疤遇着生父气息,竟暴长出血藤缠住诉状。

阿梨腕间十六茶果核齐爆。核仁射入血藤,藤蔓骤绽忍冬花,花瓣里显影父亲井下遭蛇纹钢管穿腹的惨景——钢管印鉴与开发者合同一模一样!道夫爷爷的烟袋锅忽烙向儿子手背,焦烟里浮出真相:父亲当年被逼签的卖身契,竟裹在光绪假地契夹层。

“山魂开庭!”瞎子婆婆的铜盆撞碎雨幕。盆中浊水映出法庭奇观:承山骨碑矗立被告席,碑面“山骨即人骨”朱砂批注化作血瀑淹没了假契。

法庭吊灯骤熄那刻,万千茶蛾扑向证据柜。虫群噬咬声里,化工厂律师的领带突现蛇形纹,纹路遇蛾粉即溶,脓血中钻出满翅金纹的讼蛾王——翅翼赫然拼着“终审法官”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