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53章 茶烟迷踪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炸开颗火星,道夫爷爷佝偻的剪影在土墙上晃了晃。老人裹着湿透的羊皮护膝,枯枝般的手指正往药罐里撒硫磺粉,辛辣混着艾草苦味在潮湿的屋里蒸腾。阿梨盯着自己还在滴水的辫梢,忍冬纹袖口蹭过道夫递来的粗陶碗沿,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擦擦。"少年声音比灶火还烫,靛蓝帕子团成个皱巴巴的云,落在她膝头。帕角绣着歪扭的茶芽,针脚粗得能藏进紫云英种子——是道夫自己缝的。阿梨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那些歪斜的绿线头刺着掌心,像春茶尖最嫩的茸毛。

门外雨幕突然撕开道口子,老支书顶着蓑衣撞进来,草鞋在夯土地面踩出凌乱的水花。"省里茶学班的先生提前来了!"他摘下斗笠甩水,黢黑的脸上溅着泥点,"说是要采什么土样,这会儿正在晒谷场支帐篷呢。"

道夫爷爷的药杵在陶罐里重重一磕。硫磺粉簌簌落进沸腾的药汤,腾起的白雾模糊了老人浑浊的眼:"茶烟瘴...要起喽。"阿梨腕间的银镯突然发烫,忍冬纹下的浅疤突突跳动,恍惚看见晒谷场上空飘着靛青的烟——和去年开发商带来的钻探车喷出的废气一个颜色。

雨势渐弱时,晒谷场已支起三顶帆布帐篷。穿白大褂的眼镜男人正指挥学生架设仪器,铝皮箱子在湿地上反着冷光。王金宝缩在教室屋檐下,新球鞋碾着半截烟头,那是他爹上次回来落在窗台的。烟蒂上印着褪色的蛇徽,在雨水里洇出猩红的纹路。

"这是便携式土壤成分分析仪。"眼镜先生敲了敲银色金属箱,尾音翘着城里人特有的轻快,"咱们要取三十六份土样,每份三百克..."他的白大褂下摆溅满泥点,却固执地穿着锃亮的皮鞋,像只误入茶山的白鹭。

阿梨抱着装硫磺粉的油纸包往家走,听见晒谷场东头传来争吵。道夫攥着药锄挡在帐篷前,肩头粗布裂口被风掀起,露出底下淡粉的新疤。"南坡的土动不得!"少年嗓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茶树枝。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正围着他说什么,手里铁锹闪着寒光。

油纸包边缘的麻绳突然勒进掌心。阿梨加快脚步,腕间银镯撞在装硫磺粉的铁盒上,发出清越的响。去年开发商来勘探时,婆婆也是这样死死攥着盛硫磺的锡匣,枯枝般的手背暴起青筋:"山魂容不得铁器惊扰..."

晒谷场西头传来瞎子婆婆的咳声,一声比一声急,混着泥灶上药罐沸腾的咕嘟。阿梨转了个弯,却撞见眼镜先生蹲在自家矮篱笆外,白大褂下摆沾着忍冬藤的嫩叶。他手里举着个玻璃瓶,正对着篱笆根处的腐土取样。

"这是古法熏蛇洞的硫磺?"男人推了推眼镜,瓶子里灰白粉末在雨中泛起诡异的光,"能给我些做样本吗?"他伸手要抓阿梨怀里的油纸包,腕表擦过银镯豁口,溅起一簇细小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