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茶檐悬(第2页)
上梁时辰的青烟叫雨打散。道夫爷爷的血沫喷在柱础石“茶”字刻痕里,血珠竟催得石缝钻出碧芽。阿梨捧的敬神茶碗“咔嚓”炸裂,茶汤漫过础石显出血契图——光绪朱砂印旁浮出程大勇私章,红印淹着“断脉绝嗣”的诅咒。
道夫在暴雨里抡锤夯柱。阿梨扶柱的手叫木刺扎出血,血珠滚入榫眼那刻,整根柏木突生金纹。赵明举辐射仪狂笑:“活体放射源...”仪器屏忽爆出整座梨山茶脉网,道夫心口疤成了网中央的结。
夜半煨膏的陶罐吐青焰。道夫扒开火灰,苦楝果凝成琥珀珠。阿梨咬破果壳,紫浆滴进道夫虎口伤处,新肉覆了翡翠痂。少年抓药杵捣碎果核,石臼里滚出冰晶茶籽,籽皮刻蝇头小字:“人茶同脉,心血饲之”。
开秤铜锣喑在雨声里。道夫攥秤砣立在檐下,秤杆金纹忽与胸口疤脉相连。阿梨竹筛里的新茶簌簌震颤,叶脉浮出光绪契的朱砂小楷。西坡玻璃棚轰然坍塌,钢筋压碎的紫晶瓶中,靛蓝校服布裹的茶籽顶开钢渣,翡翠芽尖挑着雨珠,如百年前月珍别在鬓边的苦楝花簪。
立夏的闷雷碾过晒谷场西头,道夫夯土墙的石硪还陷在泥里,省文物局的卡车已碾倒新栽的茶篱。中山装男人踏着断篱喊:“雷劈木是国家财产!”皮鞋尖踢飞半块釉面陶罐,罐底“丙辰茶魂”的刻痕裂处,突然钻出荧蓝菌丝,毒蛇似的缠上男人脚踝。
阿梨的竹耙正勾着道夫爹遗留的油纸包,靛蓝校服布裹着的青田石私章“咚”地滚进泥坑。坑底紫晶碎末遇雨蒸腾,雾里浮出昭和茶研所的地窖图——坐标正钉在雷劈木主根下。道夫突然抡锄砸向卡车轮胎,锄刃撞上钢圈的刹那,他心口茶疤暴凸金纹,藤蔓状光丝顺锄柄窜向车轮,铁皮“滋啦”绽开道裂缝。
玻璃棚里爆出赵明的尖嚎。茶苗金纹褪成死灰的叶片上,赫然浮出程大勇私章的菊花印痕。白发教授将辐射仪按上道夫脊背,屏幕闪现整座梨山的脉象图,少年肩胛骨中央的旧伤疤竟成了脉眼枢纽,青金光晕顺着脊椎沟往下淌。
暴雨冲垮新砌的山墙基。道夫背青砖过沟时,阿梨托砖的手擦过他尾椎。少女腕间金纹突地灼烫,道夫闷哼一声跪进泥浆——脊梁骨上的旧疤裂开细缝,金红血珠滚入雨水,竟在泥地上游成光绪茶契的朱砂小楷。王金宝娘突然扑跪在地,枯手指着血字哭喊:“月珍的血契显灵了!”
夜半漏雨的茅棚里,道夫扒开火塘灰。煨透的苦楝果凝成琥珀珠,阿梨咬破果壳挤浆,紫汁滴进他脊梁伤处。新肉覆上翡翠痂时,少年脊椎突生刺痛,七节骨缝里钻出碧青茶芽。少女指尖抚过凸起的芽尖,道夫猛地翻身压住她手腕。油灯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上棚壁,脊梁茶芽的虚影在墙头疯长,枝叶缠成“守林”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