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264.来人了
宋书意不知道,但他知道季听是喜欢热闹的。?鑫_顽~夲-榊?颤¨ ^更¨辛?嶵.全^
大杂院里,胖子和宋老二大闹的时候,他虽然不会参与,但也会坐在一边眼含笑意的看着。
季听不是不渴望有一个家,他只是失去的太久了,久到甚至都无法共情亲人的出现。
大杂院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选择住在这里,不是因为这里条件多好,恰恰是因为这里够“乱”,够“吵”,够有烟火气。胖子咋咋呼呼吹牛打屁的时候,宋老二和眼镜为了点鸡毛蒜皮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春花扯着嗓子喊孩子回家吃饭的时候,甚至邻居夫妻为了一点琐事拌嘴吵嚷的时候……季听往往就坐在自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的石墩上,手里或许拿着个未完工的木雕慢慢打磨,或许就只是端着个搪瓷缸子发呆。
他很少参与,几乎从不插话,脸上也通常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若是细心观察,便能发现,在那片嘈杂喧闹的背景音里,他微微绷紧的肩线会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桃花眼里,会掠过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微光。那是一种无声的沉浸,一种置身于人群之中、被生活气息包裹着的、近乎安心的状态。-0¨0_s?h¨u?./n?e~t.
他喜欢这种热闹。这吵闹的、琐碎的、甚至有些粗粝的市井百态,能奇异地驱散他内心深处某种盘踞不散的孤寂感,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是和其他人产生着微弱联系的。
所以,他并非不渴望一个家。他只是……失去那种紧密的、名为“亲情”的纽带太久了。久到那种渴望已经褪色、变形,成了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清晰辨认、更不敢轻易触碰的模糊影子。久到“父母”、“亲人”这些词汇,对他而言,抽象得如同书本上的铅字,无法激起任何真实的情感涟漪,甚至带来的是本能的排斥和防御。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亓信中那双痛苦又炽热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些汹涌而来的、名为“补偿”的物质。那些东西,与他二十年来自力更生、一点点构建起来的独立世界格格不入,更像是一种对他现有生活的粗暴闯入和否定。
因此,他选择竖起最高的墙,用最冷漠的态度,将一切拒之门外。这不是恨,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无措和自我防护。
亓信中显然也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x-x.k`s^g?.+c¨o¢m/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试图用昂贵的礼物狂轰滥炸,或者急切地想要进行一场父子相认的深情对话。他改变了策略,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有耐心。
他开始真正地“融入”大杂院的环境,虽然这种融入显得极其笨拙和格格不入。
他依旧每天都会来。但不再是西装革履、中山笔挺,而是换上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半旧却洗得干净的深蓝色工装,脚上也换了双磨得发白的解放鞋。他不再试图直接和季听搭话,而是找到了另一种方式——帮忙。
起初是看到胖子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搬沉重的饲料袋,他一声不吭地走过去,默不作声地搭把手。他力气很大,动作却有些僵硬,显然很少干这种纯粹的体力活。
胖子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表情有点尴尬又有点无措:“呃……谢……谢谢啊大叔……我自己能行……”
亓信中只是摇摇头,闷头干活,额头上很快渗出汗水。干完,也不多话,走到一边,拿出自带的旧军用水壶喝水。
后来,他看到眼镜蹬着三轮车拉货回来,车上东西堆得摇摇晃晃,他会上前默默地扶一把。看到有邻居家的老人拎着重物,他也会顺手接过来,帮忙送到门口。
他做得极其自然,又极其沉默,仿佛只是顺手而为,从不邀功,也从不借此试图靠近季听。干完活,往往就找个不碍事的角落站着,或者坐在那个季听常坐的石墩附近,目光依旧会追随季听,但不再是那种灼热的、让人不适的凝视,而是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复杂,带着一种默默的观察和一种……仿佛只要这样看着,就能稍解思念的渴求。
大杂院的人对他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警惕和排斥,慢慢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毕竟,一个看着就像大干部的人,天天跑来帮你干粗活重活,还不要报酬不图感谢,这本身就很让人嘀咕。
胖子私下里跟眼镜说:“眼镜,我咋觉得……这大叔怪可怜的?你看他那眼神,老跟着听哥转,又不敢上前……像不像……像不像丢了崽儿的老狼?”
眼镜推推眼镜,叹口气:“是挺……那啥的。但听哥不松口,咱们啥也不能说。”
季听当然注意到了这一切。
他依旧没什么表示,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仿佛亓信中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有点奇怪的背景板。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直接用冰冷的言语驱赶。有时亓信中帮忙搭了手,他也不会道谢,但也不会阻止,只是目光会极快地从对方那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和沾了灰尘的工装上扫过,然后更快地移开,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种默许,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
识到,已经是一种微妙的变化。
宋书意偶尔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亓信中像个沉默的老兵,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靠近着儿子所在的世界,而季听,则像一块被温水慢慢浸润的石头,表面依旧冰冷,内里却在发生着无人知晓的细微松动。
她心里五味杂陈,既为亓三叔的坚持和笨拙感到心酸,又为季听那不易察觉的缓和而感到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天下午,天气转阴,刮起了大风。大杂院里晾晒的衣物被吹得猎猎作响,几床棉被差点被风卷走。院里的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收衣服、抢被子。
季听正和胖子在仓库里清点东西,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出来了。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亓信中也在,他正帮着一个老太太收一床厚重的棉被。那被子吸了潮气,很沉,老太太拽得吃力。亓信中一把接过来,利落地叠好,准备帮老太太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