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一纸弃书轻社稷,千营血泪泣刀兵(第2页)
"我只是按军制办事。" 谢渊将文书推回去,"你回去告诉李谟,大同卫若真有急,我会亲自带亲兵驰援,但调兵需按规矩来。他若敢擅动大同城防,我这就上奏弹劾。"
大同卫西城门,六月廿五黎明。李谟站在城头,看着北元的先锋开始攻城,箭如飞蝗落在城下的空地上。他身后,三千精兵已列队,准备按 "弃大同保宣府" 的令,从东门撤离。
李缇骑," 孙诚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甲胄上沾着血,"西城墙快守不住了,赵千户请您速发援兵!"
李谟看了眼沙漏:"援兵?不是让你们弃外城吗?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所有兵力撤回内城,外城的伤兵... 不必管了。"
"什么?" 孙诚如遭雷击,"外城还有三百多伤兵,都是跟着岳指挥打了十年仗的兄弟!怎么能不管?"
"管他们?" 李谟嗤笑,"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再说,他们不走,正好拖住北元,给我们撤往宣府争取时间。"
这时,周显带着十几名亲卫冲上来,个个目眦欲裂:"李谟!你这是借刀杀人!岳指挥让我们告诉你,你敢弃伤兵,我们就放火烧了粮库,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李谟脸色一沉:"周显,你敢威胁本官?来人,拿下这伙 ' 通敌叛贼 '!"
缇骑与亲卫瞬间拔刀相向,城头上的守军见状,纷纷停下射箭,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北元的攻城锤 "咚" 地撞在城门上,震得城头落土,也震碎了守军最后的士气。
孙诚突然跪倒在地:"李缇骑,求您发援兵吧!再拖下去,内城也守不住了!您要弃城,我们陪您弃,但不能丢下弟兄们啊!"
李谟踢开他的手:"一群蠢货!等去了宣府,本官保你们升官发财,还在乎这几个死人?" 他转身对缇骑队长道,"吹号,传令撤军!谁敢违抗,当场格杀!"
号角声在城头上响起,凄厉得像哭丧。西城门的守军听到号声,以为是收兵令,纷纷后退,北元的士兵趁机攀上城头,举起了弯刀。
大同卫内城。李谟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岳峰,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外城已失,三百伤兵尽数战死,内城也被攻破一角,全靠孙诚带着残兵死堵,才勉强撑到现在。
"岳指挥," 李谟晃着手里的酒壶,酒液溅在岳峰的囚服上,"现在信了吧?没有本官,你们守不住这城。昨夜我已派人去宣府报信,说大同卫 ' 力竭难守,拟向宣府转移 ',张侍郎回了信,说 ' 允'。"
岳峰抬起头,眼中没有泪,只有血:"李谟,你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谢渊不会放过你,朝廷里总有明眼人。"
"明眼人?" 李谟大笑,"岳峰啊岳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李德全公公在宫里,徐尚书在兵部,我们要让谁是明眼人,谁就是;要让谁是瞎子,谁就只能是瞎子。你以为陛下真不知道?他巴不得我们替他除掉你这 ' 威望过甚 ' 的边将。"
这话像一把刀,刺穿了岳峰最后的侥幸。他想起德佑帝复位后,对边将的猜忌日深,石亨、徐有贞因 "夺门功" 得势,忠良多被排挤。或许,李谟说的是对的,自己不过是皇权博弈的牺牲品。
"报 ——" 一名缇骑冲进来,脸色惨白,"李缇骑,宣府卫谢渊带亲兵来了,就在城外,说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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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来干什么?没让他调兵,他来做什么?" "谢大人说," 缇骑咽了口唾沫,"他是来 ' 核查大同卫粮道 ' 的,还带了玄夜卫的人,说接到举报,有人 ' 借边患谋私 '。"
岳峰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如破锣:"李谟,你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李谟猛地将酒壶砸在地上,碎片四溅:"慌什么!他谢渊不过是个边将,还能管到镇刑司头上?传我的令,紧闭城门,就说 ' 军情紧急,谢绝见客 '!"
大同卫城外,谢渊立马于吊桥前。身后是五百宣府卫亲兵,个个甲胄鲜明,玄夜卫百户王瑾跟在旁边,脸色不自然。
"王百户," 谢渊望着紧闭的城门,"李谟这是要拒见?"
王瑾干咳一声:"谢大人,李缇骑说... 说内城危急,实在没空。要不您先回宣府,等战事平息了再来?"
"平息?" 谢渊冷笑,"等他把大同卫卖了,自然就平息了。" 他翻身下马,走到城下,扬声道:"李谟!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擅自夺权、更改调令、弃守外城,桩桩件件都是死罪!现在开门,随我回京受审,或许还能留条全尸!"
城头上鸦雀无声,只有北元的喊杀声隐隐传来。谢渊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是他连夜写的弹劾状,盖着宣府卫的印:"我已将你的罪状上奏陛下,玄夜卫指挥使也收到了我的密报 —— 你以为李德全能保你一辈子?"
突然,城门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孙诚从里面探出头,脸上满是血污:"谢大人!快进来!李谟要杀岳指挥灭口!"
谢渊一挥手,亲兵立刻拔刀护住他,王瑾想拦,被谢渊的亲卫按住。"王百户," 谢渊盯着他,"你是玄夜卫,是陛下的耳目,还是李德全的爪牙?自己选。"
王瑾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垂首:"谢大人... 李谟确实不对劲,玄夜卫也收到过类似举报,只是... 只是没人敢查。"
谢渊不再理他,带着亲兵冲进城门。内城里一片混乱,缇骑与守军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友谁是敌。孙诚带着他往中军帐跑:"谢大人,岳指挥被关在帐里,李谟刚才让人拿了毒酒过去!"
中军帐内,李谟举着毒酒,逼向岳峰。岳峰坐在地上,背靠着柱子,冷冷地看着他:"怎么,不敢用刀杀我?怕留下痕迹?"
"杀你这种叛贼,用毒酒已经抬举你了。" 李谟的手在抖,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等你死了,我就说你 ' 力竭自缢 ',谁也查不出破绽。"
"查不出?" 帐帘被猛地掀开,谢渊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李谟,你看我能不能查出破绽?"
李谟转身想跑,被谢渊的亲卫按住。毒酒摔在地上,发出刺鼻的气味。谢渊走到岳峰面前,扶起他:"岳兄,让你受苦了。"
岳峰摇摇头,目光落在李谟身上:"谢大人,他改的调令、兵部的手令、镇刑司的勘合,都在他帐里的暗格里,那是他和李德全、张敬勾结的证据。"
谢渊看向李谟,眼神如冰:"搜他的帐。"
亲卫很快从暗格里翻出一叠文书,其中有李德全写给李谟的密信,言 "大同之事,办妥后升你为镇刑司佥事";有张敬的手令,明确写着 "可弃大同,保宣府,事后由本部担责";还有一本账册,记着缇骑私分粮饷的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