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544章 父血洒疆儿守堞,君心藏卷意难平(第2页)

李德全愣住了,这是萧桓复位后,第一次绕开司礼监传递边将供词。他强笑道:"陛下,司礼监代陛下看详文书,是祖宗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 萧桓打断他,"当年泰昌帝若不破规矩,岳承何至于枉死?传旨吧。"

司礼监值房。李德全看着徐文良送来的 "谢渊结党" 密奏,气得摔了茶盏。密奏里说谢渊在大同卫与岳峰 "歃血为盟",还说谢渊的父亲曾是泰昌朝御史,当年也弹劾过王敬,"父子二人皆与内官为敌,恐非善类"。

"这密奏送上去,陛下会信吗?" 李德全问身旁的随堂太监。

太监道:"陛下对谢渊本就有疑,再说... 老奴已让人在文渊阁外散布消息,说谢渊要借岳承旧案,扳倒司礼监。陛下最恨臣下结党,定会猜忌。"

李德全点头,可想起萧桓昨日的眼神,心里仍不安。他走到密室,从墙内暗格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是泰昌朝王瑾给王敬的密信,上面写着 "岳承碍事,可除之"。这是他留的后手,本想用来要挟王敬,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

"若陛下真要查到底..." 李德全喃喃自语,"或许,该让王敬 ' 认个错 ',只说是 ' 一时糊涂 ',把罪责揽下来,保住司礼监才是要紧。"

文渊阁。萧桓看着谢渊派人送来的供词,上面详细记录了李谟与张敬的对话,提到 "李德全公公说,岳峰父子都是硬骨头,不除会坏事"。字迹是谢渊亲笔,旁边注着 "已核,与缇骑周显供词吻合"。

他捏着供词,指节发白。原来李德全不仅知道岳承案,还早有除掉岳峰之心。他忽然想起泰昌帝的另一句遗言:"内官可用,但不可信;边将可防,但不可疑。"

"陛下," 李默进来,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泰昌朝御史谢迁的弹劾本章,谢迁是谢渊的父亲。上面说王敬不仅克扣岳承的粮,还贪墨辽东军饷十万两,有账册为证。"

萧桓翻开册子,见里面夹着几页账册副本,上面有王敬的私印。他忽然明白,谢渊追查此事,不仅是为岳峰,也是为父伸冤。两代忠良,两代冤屈,都系于内官之手。

"李德全在哪?" 萧桓问。

"回陛下,李公公说身子不适,请了假。"

萧桓冷笑:"他是怕了。传旨,召王敬入京,由玄夜卫看管,不得有误。再传岳峰,说 ' 朕知其父忠烈,今特命他子承父志,死守大同,朕必不负 '。"

大同卫。岳峰接到萧桓的圣旨时,正在修补城墙。传旨的太监念到 "朕知其父忠烈" 时,他猛地跪倒,额头撞在砖地上,磕出鲜血。

"陛下... 还记得先父..." 岳峰泣不成声。他守大同,一半是为家国,一半是为证明父亲的清白,如今终于等到一句 "知其父忠烈",二十年的委屈倾泻而出。

谢渊站在一旁,看着他颤抖的背影,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 "公道或许会晚,但不会缺席"。他递过一块布巾:"岳兄,这下可以安心了。"

岳峰接过布巾,擦了擦脸:"谢大人,王敬能入京受审吗?泰昌朝的账,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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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 谢渊望着北方,"陛下既动了心思,就不会停。李德全、徐文良他们,也该知道,忠烈的血不会白流。" 此时的京城,李德全正与徐文良密谋。王敬已被玄夜卫带走,供出了泰昌朝的贪墨,虽未直接牵连李德全,却让司礼监的声誉一落千丈。

"不能再等了。" 徐文良道,"我们奏请陛下立太子,转移视线,再把谢渊调回京城,夺他兵权。"

李德全点头:"只能这样了。岳峰远在大同,翻不起浪;谢渊若回京,还怕治不了他?"

乾清宫。萧桓看着内阁送来的 "立储奏疏",知道这是李德全他们的缓兵之计。他没有批,只是让人把泰昌帝赐给岳承的 "忠勇传家" 碑拓本挂在墙上。

"陛下,玄夜卫奏,王敬在途中 ' 病逝 ' 了。" 李默进来,声音发颤。

萧桓盯着碑拓上的字迹,良久才道:"病逝?是李德全的意思,还是徐文良的?"

"玄夜卫查得,押解的校尉是徐文良的远亲。"

萧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波澜:"知道了。传旨,王敬虽死,其贪墨之罪仍需清算,抄没家产,发还辽东军饷。另,追赠岳承为 ' 镇国将军 ',与岳峰同立祠于大同卫,赐名 ' 忠烈祠 '。"

李默愣住了:"陛下,不查王敬的死因了?"

"查,但不是现在。" 萧桓道,"朕若此时动李德全,司礼监必乱;动徐文良,内阁必反。先稳住他们,等大同解围,谢渊回京,再一并清算。" 他看着碑拓,"岳承、谢迁,还有那些无名的冤魂,朕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乾清宫西暖阁。萧桓搁下笔,案上摊着泰昌朝《边镇殉难录》,岳峰之父岳谦的名字在烛火下泛着旧纸的黄。"永乐二十年,北元犯开平卫,千户岳谦率部死守,粮尽援绝,力战而亡,尸身被创三十余处,犹握刀不倒..." 墨迹已淡,却比大同卫的告急文书更刺目。

李德全轻手轻脚添了灯油,余光瞥见卷宗封面,喉结动了动:"陛下,这都是陈年旧档了,岳千户殉国虽烈,终究是前事..."

"前事?" 萧桓抬头,鬓角的白发在灯影里更显稀疏,"你可知岳谦死时,岳峰才七岁?泰昌帝曾赐其 ' 忠勇家 ' 匾额,朕还在东宫时见过 —— 那时你还没入司礼监。" 他指尖划过 "岳谦之子岳峰袭职" 字样,"一个七岁丧父的孩子,承袭父职守边二十年,现在倒成了 ' 邀功 ' 之人?"

李德全膝行半步:"陛下圣明,只是... 岳峰如今威望太重,又与谢渊交厚,二人若联手..."

"联手做什么?" 萧桓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联手守国门?还是联手叩阙?李德全,你总说边将不可信,可这卷宗里的名字,哪个不是血写的忠字?土木堡之变,若不是岳谦这样的人多些,大吴的江山早没了!"

李德全伏地不敢言,袍角却悄悄蹭过案下 —— 那里藏着徐文良刚递进来的密信,说谢渊在大同卫 "私藏李谟罪证,似有要挟中枢之意"。

萧桓却没看他,重新拿起岳谦的卷宗。后面附着泰昌帝的朱批:"忠勇之后,当加抚恤,勿使烈士寒心。" 笔迹遒劲,是他少年时临摹过的帖。那时太傅说,泰昌帝虽在位日短,却懂 "守边先安将心" 的道理。

"传旨," 萧桓突然道,"命宣府卫拨粮五千石,星夜送大同卫。再让玄夜卫指挥使亲自去一趟,查明李谟与张敬勾结的实情 —— 不得经镇刑司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