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莫言奸佞机关巧,天网终收鼠与狼(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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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缇骑这账册,是要烧给神武爷看吗?" 沈炼的声音撞在青砖上,弹回来带着回音。他从怀里掏出张纸,帝亲批的 "凡阻缉奸者,先斩后奏" 墨迹未干,纸角沾着点朱砂 —— 那是昨日帝咬破拇指按的印,御案上还留着血珠,当时帝说 "替岳峰添笔血,让这账册记着痛"。 李谟的火钳僵在半空。他看见沈炼袖口露出半截锁链,锁着枚铜符,是调兵用的右半边,与白日里帝授蒋贵的那枚成对。夜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账册残页飞起来,其中一页飘到沈炼脚边,"岳峰" 二字上,李谟用朱笔圈的圈,红得像血。
张敬突然扑向案上的火钳,却被周显一脚踹翻,怀里滚出个玉牌,刻着 "魏王府记"。沈炼捡起来,指腹摩挲着牌上的裂纹,想起三个月前魏王萧烈府中失窃,失物清单里就有这个。
灶房的烟囱还在冒烟,沈炼盯着灶台的灰烬,突然蹲下身,徒手往炭里刨。周显想拦,却见他指尖已捏出半张残页,上面 "大同粮十七万石" 几个字被火燎得发黑,旁注 "左贤王亲收",墨迹是北地特有的松烟墨。
"这账册," 沈炼将残页凑到李谟眼前,"为何每笔都记着岳指挥的动向?" 李谟的喉结滚了滚,突然啐出一口血沫:"他爹岳忠泰当年斩了我叔父,我就是要让岳家断子绝孙!"
周显猛地掀翻灶台,砖缝里露出个铁盒,打开时晃得人睁不开眼 —— 是北元的 "平南侯" 金印,印钮上的狼头正对着沈炼,像在狞笑。
三更的梆子响时,赵承祖带着玄夜卫亲军赶到。李谟突然拔高声音:"赵指挥!你去年给永熙帝陵补种的松柏,用的可是宁夏卫的军饷?这事... 我账上也记着..."
赵承祖的脸瞬间铁青,手按在佩刀上。沈炼突然将金印扔过去,"大人请看这印背,刻着 ' 德佑十四年七月铸 '—— 比岳将军殉国早了五日。" 赵承祖的刀 "哐当" 落地,踢了李谟一脚:"带下去!"
诏狱署的狱卒来提人时,张敬突然挣脱缇骑,往廊柱上撞。沈炼眼疾手快地拉住,见他袖中掉出封密信,是给户部主事刘忠的,说 "九边粮册已改,岳峰纵有通天本事也领不到粮"。
"刘忠昨日已在兵部值房自尽。" 沈炼将信塞进怀里,张敬突然不哭了,喃喃道:"我对不起我哥... 他当年在宣府当参将,就是为了救岳峰才死的..."
周显突然想起,宣府卫的《忠烈簿》上确有记载:"正统十二年,参将张谨为护岳峰,身中七箭亡"—— 原来张敬的亲哥,是岳峰的救命恩人。
初四卯时,帝驾临诏狱署。李谟戴着重枷跪在地上,见帝的龙靴停在面前,突然喊道:"陛下!李德全才是主谋!他收了北元三百匹战马,藏在东厂的马厩里!"
沈炼的心猛地一沉,昨夜搜李谟宅时,确实在暗格里发现张清单,"李公公收马三百,许镇刑司掌九边监军权",只是没敢呈给帝 —— 毕竟李德全是司礼监掌印,伺候了先帝十年。
帝却笑了,从袖中掏出同样的清单,是赵承祖今早呈的:"你以为李德全能跑得掉?昨日他想从西华门出城,被守门的老军拦了 —— 那老军,是岳峰的同乡。"
德佑十四年八月初五,三法司会审前夜,玄夜卫刑房的烛火彻夜未熄。皂隶们嚼着冷饼子传闲话,说李谟那本烧剩的账册里,竟记着 "魏王萧烈遣家奴送刀" 的字样。沈炼提着那柄刀进来时,铁链拖地的声响压过了议论 —— 刀长三尺七寸,是元兴年间边镇特铸的步战刀,鞘上鎏金被磨得只剩星点,露出的铁胎上凝着暗褐色的斑,像极了岳峰血书里 "臣死不足惜" 那行字的笔锋。
"沈百户你看。" 周显的指腹按在刀柄缠绳里,那里藏着个比指甲还小的 "烈" 字,刻痕极浅,却与十年前汉王萧烈谋逆案卷宗里的私记拓片分毫不差。沈炼突然想起,魏王萧烈自永熙朝就镇守宣府,去年还上折子弹劾岳峰 "拥兵自重",当时李德全在旁敲边鼓,说 "边将不可信"。烛火在刀身晃,映出两人眼底的寒 —— 这哪里是送刀,分明是递了柄催命符,既要岳峰的命,也要借北元之手动摇北疆。
八月初十秋分,刑场设在西市口。李谟的枷链刚过巷口,就被百姓扔的石头砸出豁口。有个瞎眼老妇被人搀扶着挤到前排,枯瘦的手摸到李谟脸上时,指节抖得像秋风里的枯枝。"你记不记得阳和口的雪?" 老妇的声音劈得像破锣,"我当家的是千户赵全,你扣了粮,他带着十七个弟兄饿毙在城头,冻僵时怀里还揣着给娃绣的虎头鞋。"
李谟突然发出嗬嗬的怪响,脖子使劲往枷板上撞,想咬舌自尽。沈炼上前捏住他的下巴,指力透骨 —— 昨日帝在文华殿吩咐过,"让他亲眼看着岳峰的灵柩进德胜门,再断气"。刑场的鼓声第三通刚落,西南角传来马蹄声,谢渊派的信使到了,怀里揣着用苏木水染过的帛书,写着 "大同光复,岳指挥遗骸已入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