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pang到我了 作品

第 133 章

第133章

贺无过起身拧开台灯的时候,顺便捡起了落在地毯上的枕头和衣物。

暖色的微弱光线从台灯泻落,不动声色地打探着空气中湿热的气息。

一切都格外安宁。

本来趴在床上的迟予怀转了个身,随意扯了个被角过来盖住身体,看着天花板,近似呆滞般放空着自己的思绪,只有微张的唇和暂未缓和的呼吸节奏出卖了他。

出卖了他们才在这个房间结束一场激战。

贺无过再次扑倒在他身上,滚烫的身体还未冷静,听着他的心跳声,默默数着节奏,数着时间流逝。

可能因为消耗了太多体力,两个人静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贺无过明明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需要宣泄,争先恐后地要将自己全盘托出,此时此刻却希望世界永远这么安静,静到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他就这么趴了好一会儿,蓦地开了口:“哥,你怪我吗?我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躲着你。”

“你也说了,”迟予怀轻笑,“一而再,再而三……贺无过,我可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不起,出国之前那段时间我有些神经衰弱,状态非常差,常常整晚整晚失眠,”贺无过转身,面对着天花板的方向,没有点亮的水晶吊灯神秘地像一座失落的宫殿,他就这么失神地望着它,叹了口气,“先是你,然后又是我妈和我外婆对我的各种漏洞百出的隐瞒,我真的……快承受不了了。”

迟予怀捏了捏他的脸:“虽然你一直躲我,但我知道你以前不是逃避问题的性格。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活得那么恣意,天不怕地不怕,单纯善良,还因为怀疑我跟迟钦青有不正当关系,差点要来收拾我。这样的你真让我挺羡慕的,”说着,他有些惘然,“你现在来问我怪不怪你躲着我,我其实不怪你,我只是有点心疼。”

话音刚落,贺无过就感到鼻子一阵酸楚。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迟予怀兀自说道:“因为我知道选择逃避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擅长的就是逃避问题,不管是小时候跟迟续的交恶,还是后来汪清做的那些事,我都选择的事不去面对,甚至我妈谈恋爱,我都要回避装作不知道。习惯性的回避让我常常活在自我编织的茧中……”说着,他自嘲般笑了笑,“后来等到了汪清和迟续的道歉,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如果之前换一种处理方法,也许自己能早点走出阴影。”

“可能人总是会相互影响,你以前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贺无过撑起身体,直面着他,“所以,你之前跟迟续是怎么回事?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你说你做了些不光彩的事,也是因为跟我有关对吗?”

迟予怀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让他无法多作迟疑,于是点头“嗯”了一声。

“为了把许尧智送进去?因为迟续手上有许尧智在红画舫的犯罪证明?”贺无过急切追问道。

迟予怀虚起眼:“你怎么突然……”

贺无过急躁起来:“他为什么后来又愿意帮忙?你给他钱了?”

话说完,迟予怀就愣住了。

这人脑子突然开光了吗?难道因为以前被隐瞒了太多真相,一旦全都接触到了,思路就会突然开阔敏捷?

“那就是了,”贺无过看着他,“唐元跟我说你莫名其妙把这边的餐厅股份给卖了。”

一切都能说通了,但贺无过还有很多事想要弄清楚。

“不光彩的事情是什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不想说,显得我很愚蠢。”迟予怀咬牙,“你还知道什么?回去我就慢慢收拾唐元那小子。”

“你找他借了一笔钱,投了个明显不会回本的导盲犬训练基地。”贺无过顺从地有些诡异,也丝毫没给他面子,“哥,我之前觉得你弟弟是个行为艺术家,我现在觉得你才是,都身无分文了还这么能折腾。”

“我哪身无分文了?你不是说了会养我吗?”迟予怀挑眉,“别想耍赖。”

贺无过突然就被他逗乐了,亲了亲他的脸颊:“不耍赖,我养你。我以后就算收废品也要养你。”

“如果你收废品,我帮你拖麻袋,不白吃你的。”迟予怀说。

贺无过还是有些不爽,他的思绪还堵在迟续那篇没放过来——明明每次受委屈的都是迟予怀,为什么都要迟予怀去原谅他们。

比起不爽,他更多的是自责,不知情的时候,他甚至还站着说话不腰痛地质问迟予怀为什么一直拒绝与过去和解。而在知道迟予怀和迟续遇上后变得心神不宁的时候,在迟续内心备受煎熬的时候,他还道貌岸然地说迟予怀没有担当,不像个男人。

而迟予怀就算气得想吐血想揍人了,也没有因此放弃他,在背后独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为他开山凿路,为他遇水搭桥,把他这十几年来身后真正的那只老虎赶走,尽一切努力为他把路铺平。

让他在得到所有真相的这一天,同时也规避了危险的可能。

贺无过觉得自己的心头突然压过来一座大山,他堵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在他得知许尧智被送进去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大概率也猜到了只有迟予怀在背后没少出力,但是却没细想他为了这事到底付出了多少。

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够混蛋。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未知全貌的时候只会愚蠢而可恨地去教育迟予怀不要一味地逃避问题……

“比起你现在动不动就冰释前嫌,我更宁愿你是个记仇的人,这样至少你没吃亏。”

迟予怀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以为你会感慨我成长了。”

贺无过摇摇头。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不染尘埃的迟少爷,你不必讨好别人,不必学会世俗又好用的那套规则,你只需要做自己,永远潇洒和快乐地做自己。”

迟予怀哑然。

床头柜的加湿器不动声色地吐着白色的烟雾,氤氲开一片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不甜不腻,令人沉迷。

他突然环住贺无过,将他抱在怀里。

“可是那样的话,我们可能就无法重逢了。”迟予怀说。

贺无过皱眉:“什么意思?”

迟予怀低头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让我受过最大委屈的人不是别人,是你。”

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就挣脱了出来,目光里满是焦躁和无奈,他知道自己早就被定了罪,而在自己被定罪之前,早也对眼前的人实施过伤害。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无力为自己辩解。

迟予怀继续说着,依旧是淡然的语气:“如果我没有说服自己学会低头,学会和过去和解,学会好好的去解释去讲道理,如果我还是跟以前一样遇到事情只会逃避,那我可能会一如既往地——避免再和你遇上。”

贺无过的心脏猝然发紧:“哥……”

他觉得自己可真够虚伪的,刚刚还口口声声说着,不想让迟予怀改变,想好好的保护他,让他保持自己最真实的模样,可是让他做出最大改变的缘由,却是自己。

而迟予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疏离,他本不需要受累去作任何改变的。

贺无过心里止不住地开始纠痛。

但他自责的同时又有几分无法掩盖的侥幸——幸好迟予怀没有放弃,一次次拽紧他,坚定地选择他,才让彼此都坚持到了一切真相都了然的这一天。

他们不再猜疑和试探,就像最初那样坦率地交出自己的爱和信任。

然后一页页翻过那些哀恸的过往,只当是欣赏逝去的风景,不论这风景有多糟糕。

于是,他决定之前所有的不甘都一次性解决掉,然后一股脑扔进垃圾桶,再也不见。

“哥,”贺无过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吗?在我外婆失踪之后那段时间,也就是我终于知道了你最初接近我的原因的那段时间,我其实内心觉得,你理所应当应该恨我。我没因为你调查我而怪过你……虽然我嘴硬,经常提这事故意给你添堵。”

“可是如果你那时候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会告诉你,其实我并没有恨过你。”迟予怀说。

“在我们分手又重新联系上之后,那个时候我一直不确定你对我是什么感情,身体契合的伙伴,失意时候的消遣,唯独不敢猜测你是真的喜欢我,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去奢求去幻想这件事,所以我一直在克制,不要让自己显得对你过于在乎。”贺无过说,“包括这次我退了比赛后,一直回避你,一声不吭跑来国外,也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可能不配陪你游戏了。”

迟予怀嗤了一声:“所以你觉得我在游戏?”

“不然我无法逻辑自洽,”贺无过闭上眼,“毕竟我一个十八线的小歌手,你应该拿得出手吧,比起以前在红画舫给你当‘少爷’的时候……”

迟予怀眉头微蹙,有些不可置信又觉得有些可笑,审视着他:“所以你觉得我分手后回去找你,是因为你混的好了,跟你一起玩有面子,”接着他虚起眼,半开玩笑说道,“你他妈真的把我当炮友。”

“哥,不要生气,”贺无过抱着他的脑袋,哄小孩似的抵着额头轻声解释,“我也常常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有很多次,我也有为你表现出的对我的在乎而感到窃喜。只是我没那个自信——我始终说服不了自己,你凭什么会喜欢我呢?”

“那你现在信了?”迟予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