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国(一)
夜游国(一)
第二天一早,薛省早早地就起来了,挑了一身玄衣,手腕上扣上银色玄铁的护臂,右手手腕则是用同色系带子束起来。
墨发被发带高高束起,发带在手心打了个旋,手一拉,一个漂亮的高马尾就完成了。
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身玄衣更显丰神俊朗,不禁勾唇一笑。露出唇边的酒窝,心想,我这么帅,便宜那小子了。帅气地撩了撩马尾,推开门,天光大亮。
他踏进天光中,朝阳雾凇都没他高扬三分。
这次的委派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是夜游国国君呈上来的。具体上也没说什么,给人一种相当敷衍的感觉,可委派上国印不假,也质疑不了真伪。
下修界八国唯数夜游国最为神秘,几乎已经避世,百年来没发过一副委派。上辈子薛省接的也是这个委派,不过行至半路就被召回,安排去了别处,说是灵安山恰有弟子道天路历练,顺手解决了。
薛省当时觉得碍事,走了一半路又把你叫回去。他当时忙着委派,没打听事情经过,连传闻都没半点。
下修界书载:“古有夜游国,物华天宝,华服乐章应有尽有。国内多环水呈水脉之象,夜游人擅制灯,每年的八月十五必放河灯,以求国泰民安。夜游国有传统,若适龄女子向男子赠灯是为求娶的意思,反之男子也是。为表心诚,灯必须是自己亲手动手。”
薛省刚到山脚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到了。尤怜立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嗯……看起来有点小纠结。
他皮骨甚佳,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手里不知提着什么东西。听到有动静,尤青掀开马车帘子,看到姗姗来迟的薛省,朝他做了个鬼脸,“薛师兄,大懒虫。”
江风晚敲了敲他的头,笑骂道:“没大没小。”
路清野在一旁不厚道地捧腹大笑,“薛省,你被小师弟给怼了。”
薛省撞了撞他的肩膀,“说谁了你?我这种上修界三号弟子,自是尊老爱幼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尊老爱幼”,路清野在口中重复了一遍,反问,“那我怎么不见你对尤清仁尊敬客气些?”
“那不是……”薛省欲言又止,注意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在场的各位除了他和路清野,都无比尊敬尤清仁,他当面说他的不是,怕是得有一顿冷刀子受。
顿时,薛省觉得路清野此人,用心之“险恶”,必须敬而远之啊!
看着俩人的打闹,尤怜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只是手中的东西被他捏得褶皱都起来了。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衣摆在摆动,是阿青。
“尤怜哥哥,你不高兴吗?”
尤怜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都说小孩子最为懵懂无知,也正因为他们的懵懂无知,对情绪有种特别敏感的捕捉力,一眼能辨认喜恶。类似于野兽的直觉,这种直觉在长大之后反而会消失。
尤怜学着江风晚哄着他的样子,摸着他的头,“阿青,哥哥没有不高兴,只是昨日喝醉了酒水,头晕。”
“才不是!你生气的时候手指的大拇指总是要按着食指的。”
“没有。”尤怜不情愿在小辈中面露窘态,哪怕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有!”尤青不甘示弱。
有时候小孩子的单纯和直白才伤人,你找不到任何理由辩驳,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尤清漱一把拉住尤青,捂住他的嘴巴,就这么一会又要闯祸,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师兄,阿青这人比较较真,刨根问底,待过了委派我带他去思言,罚抄《仪集》。”
听到有惩罚,尤青顿时不敢出声了,乖乖的闭上了嘴。动静不小,薛省想听见都不难,凑到尤怜身边,“怎么了?跟阿青吵架了,人家小孩子,你也小孩子似的跟人家较真?”
“嗯,尤家小孩?”薛省低低的笑了一声。
尤怜气不打一处来,吃了两记无名火,如今都要发泄出来,还问?罪魁祸首就是你!凭什么就他一个暗生闷气,冷道:“我就是要和小孩生闷气,你当如何?!”
他一把推开身侧的薛省,连坐似的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当喂狗了!翻身上马,扬了扬马鞭扬长而去。
薛省吃了一马屁股的灰。
这火气,是吃炸药了。薛省拨开马车帘子,把两个小鬼头拽了出来,“干什么了?惹你家尤师兄生气。”
尤青张口就要答,却被薛省回绝,朝尤清漱点了点头,“清漱你来讲。”
尤清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尤青一脸的委屈。薛省无奈只能听他说,“我也不知道,尤怜哥哥不高兴,我问他他不说,就吵起来了。”尤青委屈得跟小狗似的,耳朵都耷拉着,“尤怜哥哥还没这么凶过我呢。”
薛省安慰她,“要是你问了大人第一遍问题他没回你,就不要再问第二遍了,不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可我问了为什么不回答。”
薛省扶了扶额头,“阿青我告诉你,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答案,你阿兄也不是故意凶你的,嗯……”薛省笑了笑,“他只是心情不好。”
尤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不懂,夫子说修道就是寻找时间的真理,可这真理又是什么呢?”
薛省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脸上的笑容也顿时僵在了脸上:我这好不容易说一回人生感悟之词啊!全被毁了!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啊,老是为什么,你是十万个吗!
照这个势头问下去,他得从仙门起源讲到未来仙门一千年的发展与变迁,小孩子求知欲过多反倒不是什么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