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国(二)
夜游国(二)
薛省站在小溪旁,手抵在唇边,向尤怜抛了个媚眼。接收他爱意的尤怜,身体不禁一颤,皮肤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匕首差点划伤了手,他恶狠狠地瞪了薛省一眼。
薛省是既不羞,也不臊仰头大笑两声。
“咝”一下水,头皮感到一阵发麻,这个季节的水还蛮凉的。叉鱼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个技术活,但对有修为的修士来说,却是再轻松不过。遥想以前任学无聊时,带着路清野和一众朋友去三清后面的小溪捉鱼,是最不过轻松乐趣的事。
薛省拿树杈的手很稳,是多年握弓的优势。突然,薛省出手如电,手中的树杈快速向溪水中插去。
噗——擡手翻腕,树杈顶端插着一条半尺长的青鱼——草!薛省泄气把草扔掉,白高兴一场。忽然,他眼睛一尖,又一条靑石斑,凝心静气,逮住机会,猛然发力擡手翻腕,还是草!
哎呀!这可把人气炸了!当年的鱼王竟然一条鱼也抓不到,这可真是个笑话。来劲了,他就不信他捉不到鱼。
青鱼草是一种特别像青鱼的草,常生于河畔,小溪之中。
当尤怜从树林拾完柴火,薛省还在溪水中猛较劲,样子颇为气急败坏,溪边是一条鱼没看到。青鱼草倒是有一堆。他浅浅地勾了勾唇,还真是笨呢。
树叶点燃,一会儿工夫,一小堆篝火在溪边点燃。刚才砍下来的树杈做成了几个小杈子,放在一旁备用。
终于在薛省的九牛二虎之下,终于捉上来第一条鱼,他激动得手舞足蹈,感慨万分,还是三清的鱼好,一点都不狡诈,任他捉。
炫耀讨巧似的举起给尤怜看,“尤怜看!我捉到鱼了!捉到鱼了!”高兴的样子,好像他捉到的不是鱼,而是刚屠杀恶龙的勇士。
尤怜笑了笑,目光转向了勇士手里的“恶龙”,嗯……足足二两,估计还不够他塞牙缝的。眉头一挑,思忖片刻,才道:“干得不错,半个时辰一条鱼。”
“一条鱼怎么了,浓缩的都是精华,有容乃大。我敢肯定这条鱼肯定是这条小溪里最好吃的。”
“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薛省不耐烦地道:“管那么多干嘛,词发明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管他对不对你说呢尤哥哥。”
“哎呀”,薛省惊呼一声,“说话鱼都跑了,我要抓鱼了!”
……
尤怜:明明自己说话那么大嗓门。
他一把拉起溪水的薛省,将他拉上岸,没等薛省反应过来,把披风挂他身上。接过他手里的树杈,把人赶到火边,“衣服都湿了,还抓什么鱼,再不抓你,我看你就成鱼了。”
“你的腿?”薛省犹豫道。
尤怜淡声道:“又不是成残废,断了而已,揉过了,没事不疼。”
说着说着尤怜竟然笑了起来,落日余晖里,他的笑容比夕阳还要美艳三分,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绚丽景色,他道:“你好碎碎叨叨。再说真让你一直抓下去,天黑之前能不能吃到鱼难说。”
薛省不甘示弱,“那不是有一条吗。”
尤怜轻笑一声,“够你塞牙缝吗?那小鱼估计是出门没睡醒被你捉了上来,还没长大呢。”
薛省没说话,内心欲哭无泪,这话说得让他找不到理由反驳。
尤怜脱了鞋袜,雪白的腕足踏进水里更显肌肤白皙,一直蜿蜒到小腿附近,线条干净却又不失力量美感。
薛省看得脸红心跳,急忙脱了湿衣服,放在旁边的小架子上烤。
略微吸了口凉气,尤怜甚至都不需要用眼睛看,擡手翻腕一条半斤多的青石斑赫然出现在树杈上。一条鱼显然是不够吃的,毕竟他见证了薛省的饭量,一个人吃了两碗米饭,两大盘糖醋排骨,三块糕点。生辰那次就更不用说了。
薛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一会功夫,他眼睁睁看着尤怜从溪水里捉上十几二十条半尺到一尺长的青石斑,连连看一样排在树杈上。薛省都不知道尤怜又从哪里搞到一把树杈,左右手一根。
尤怜穿好鞋袜,“愣着干嘛,还不来帮忙。”
薛省一听来活了,赶忙蹦了起来,“三哥哥可真能干,谁要是嫁给你,可真享福。”
“哦。”尤怜冷不丁回了一句,“少说话,多做事。”薛省蹲在溪水旁,刀花玩得漂亮,将这些青石斑全都处理干净,没让尤怜沾一点手。
尤怜在一旁看着,看他刮鱼鳞还是开膛破肚处理内脏,几乎是行云流水,一刻钟的时间,十几条鱼全部处理干净。尤怜用棕榈叶包好处理好的鱼,忍不住问道:“你很擅长处理鱼?”
薛省莞尔,洗掉手上那股鱼腥气。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道:“小时候没饭吃,常抓河里的鱼,会一些。不过多年没抓,手生了,还得靠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轻松,像是在说轻松的东西一样。身后须臾的静默,随即,传来一声倩倩的呼气。
“你不喜欢吃鱼吗?”
薛省道:“倒不是不喜欢多年没吃倒是有些怀念,更何况是第一次吃尤三哥哥烤的鱼,哪怕是焦炭我也吃得下去。”
这一刻,尤怜觉得身上的使命沉重。甩了甩鱼身上的水。信誓旦旦地道:“放心。”
一句放心,让他横生了不少的期待,他做糕点就不差,烤鱼也应该是不错的。尤怜身上的调味不多只有盐,按平常来说是足够了,但想要烤出他想要的效果就差远了。好在薛省身上不乏带着这些东西。据他说,他和金灵道人在下修界历练,身上自然要备着的。
尤怜把鱼串起来,从鱼尾到鱼头,盐抹在鱼肚子上,从储物袋里拿出刚从树林采的一种名为叫紫苏的叶子洗净、撕碎,切碎的灵果一同塞在鱼腹中,之后的鱼,步骤严格按照之前。
时间不长,一种特殊的香味开始在火堆上弥漫开来,香味很浓。尤怜为防止烤焦,特地又刷上一层油。慢慢地翻滚中,青石斑渐渐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分外诱人。薛省吸了吸鼻子,哈喇子都要流到地上了,咽了咽口水,“尤怜烤好了吗,我想吃,肚子饿死了。”
“还没熟,还要一会儿。”
“还没好啊。”尤怜恍然间,好像看见少年一对狐貍耳朵都垂了下去,跟打了蔫似的。
薛省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正当薛省喝水缓解肚子饿的问题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油纸袋子。
“枣。先吃点垫垫,不要吃太多,蛀牙。留着肚子吃鱼。”
狐貍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他兴奋地掀开两片纸的边缘。纸包很重,像是人为揉的。在这方面薛省极其的有耐心,将它们缓慢分离。
尤怜竖起了他的耳朵尖,小心翼翼听到了纸张被拨开的声音。仿佛剥开的是自己的心,如此一想,尤怜顿时羞红耳朵,小声小气地浅哼了一声,赶忙去烤他的鱼。
六颗饱满的蜜枣排放在一起,像一朵六瓣梅花。糖衣有些化了,淌着黏腻的汁水,却不妨碍卖相。薛省觉得自己就像裹着蜜枣的糖衣,虽然黏腻,却也甜蜜。
放了一颗在嘴里,感受那沁人心脾的甜蜜,他并不贪心了,尝一颗就收起来了。舔了舔唇边遗漏的甜味,黑眸闪动,又拿出来尝了一颗。尤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又不是吃不起,以后给你买便是。”随即把鱼塞到他手里。
薛省展颜一笑,“三哥哥,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要养我吗?”
尤怜耳朵透出点点绯红,往后退了几步,状似冷淡:“吃你的鱼,别问东问西。”
薛省讨了个没趣,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早有答案,说不说都一样。
烤制成金黄色的鱼,上面还淌着淡淡的油脂,浓浓的香气从鱼腹中传来。薛省忍不住咬了一口,鱼皮发出轻微的咔擦声,焦脆的鱼皮下是鲜嫩的鱼肉,一口下去鲜嫩多汁。微酸的灵果在鱼腹转换成特殊的风味。一口下去,薛省眼睛都直了,顾不得说话,三口两口,一条鱼就下肚了。
尤怜眉头一挑,加快了烤制的速度,架上了另一个架子。薛省意犹未尽,尤怜是一次性烤两条鱼。他眨了眨眼睛,对尤怜旁边架子上的鱼垂涎欲滴,尤怜随意的扫了他一眼。
“拾些柴禾来,要在这里过夜。”
薛省眨巴眨巴眼,看着堆成小山的柴禾也不敢说什么。咽了咽口水,认命似的捡柴禾去了。待他走后,尤怜眼神淡淡地扫过那条烤鱼,抿了抿唇。
附近树多,收拾一些树杈柴火并不是很难,没一会儿时间就收集好了。薛省想着烤鱼要些时间,干脆去摘点野果。
薛省小时候在金瑶活不下去的时候,跑到山林里去采野果,挖野菜,山上的野菜野果几乎没他不认识的。上修界无四季流转,一切都保持特定的模样。
故山河景色依旧,少了很多趣味。
山上的野菜种类还是蛮多的,没多久,薛省手上都拿满了,左手野菜右手野果。忽然,他听见一声嘶鸣的马鸣,两道身影从树林里晃了出来。
江泽离拉了拉缰绳,“薛师弟。”
随即看到他手里抱着的东西,下马替薛省分担了些,“摘这么多野菜是要炖汤吗?”
薛省点了点头,看向江泽离背后,什么也没有,问道:“师姐呢?”
江泽离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抱着野菜,“清漱那孩子晕车要歇一会儿再来,我放心不下你们,先过来瞧瞧。”
薛省:“先来有先来的好处,尤怜在那边烤鱼,现在过去就能吃了。”
薛省深吸一口气,妈呀,说漏嘴。
江泽离脸上并无多少惊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温和谦逊,不染凡尘。
“那我有口福了。”
薛省心想,这可是真仙。
江风晚到的时候,夜已升空,路清野和尤青看到,直接抄起烤鱼就往嘴里,一脸惊喜道:“谁做的?”
“妈呀!好吃到要咬掉舌头了。”
“薛兄,你快说是不是你做的。”不知道为什么路清野对他有股盲目的自信,比如上次替林远道诊治也是这样。薛省正想开口纠正,却被正主抢了,尤怜冷冷道:“我做的,你的舌头不掉吗?”
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路清野猛咳几声,薛省给他端了碗野菜汤,“小心烫。”转头看向尤怜,“稀奇,尤怜你什么时候会开玩笑了?”
尤怜淡淡地挪开眼,把鱼递给江风晚和尤清漱,回应道:“在你身上。”
薛省顿时闭上了嘴,心想要是让尤清仁听到了这番话不知作何感想,这岁月见长,脸皮也见长,这难道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尤青脸色红润,尤清漱脸色就不太好了,喝了两口野菜汤才缓和了些许,原本坐马车也是为小孩考虑。尤怜拿过水囊递给尤清漱,“好些了吗?”
尤清漱脸色依旧苍白,“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师兄不必担忧,不要拖慢了路程。”
尤怜睫毛动了动,“不必担心,此次的委派提前半月出发,过了明日,前方有客栈,我替你寻匹马驹。”
尤清漱淡淡地点了点头,神色和他如出一辙,“谢谢师兄。”
尤青耳朵尖,急不可耐地举起了自己的手,“阿兄,我也要。”
江泽离江风晚相视一笑,路清野凑了上来,“这么麻烦,要不要路师兄带你啊?”
尤青用手肘止住凑近的路清野,抱胸道:“才不要,我要自己骑。”
路清野故作无奈:“好吧,那我去找清漱师弟。”
薛省见他那张清俊精致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格外灿烂。
“清漱小师弟?”
尤清漱高贵冷艳,直接拒绝。路清野佯装地呜呼一声,滚回了自己的小角落。江风晚笑了笑:“这位路小公子好生活泼有趣,我据闻路家家主是个家风严正之人,不许弟子随意说笑。”
江泽离:“许是憋坏了,他兄长倒是与他不同,是个稳重之人,……嗯,还有点小固执。”
江风晚咯咯地笑了几声,拿出毛毯披在两个小孩子身上,上了马车。
在他们来之前,薛省他们已经搭好帐篷,尤怜道:“兄长,你们先去歇息吧,有我们在。”
江泽离也不推迟,毕竟考核的范围不只是委派,反而委派之外其他的东西也很重要,看了眼精神抖擞的薛省,“如果累了就叫我,别强撑着。”
尤怜缄默不语,用气音浓浓拖出一个音,“嗯。”
因早上薛省没拿给路清野包子,心怀“愧疚”,早早地劝路公子,早些休息。
坐到尤怜的旁边,薛省手臂撑在草地上,仰头,“尤怜,看星星,好像我们在水芙镇看到的星星一样,不对,还有点不一样。”
尤怜擡头,“天上的星星从来都是不变的,有何不一样?”
薛省从草地上拔了根草,含在嘴里,道:“月亮更圆了。”
“你很喜欢星星吗?”
“何出此言?”薛省学着他说话。
“随口问问。”
“喜欢是很喜欢,不过比起星星,我更喜欢月亮。”
更喜欢你。
薛省看着他,目光盈盈。
尤怜:……
薛省连连摆手,道:“算了,你这个不解风情的人,亏我读这么多天的诗书。”
尤怜挑了挑眉:“你读的什么诗?”
“风月杂诗啊。”薛省突然想到这诗集不是什么正经诗集,连忙咳了两声,“尤怜,我们来讲点正事吧。”
尤怜:“讲。”
“除了古籍记载,夜游国你了解多少?”
尤怜道:“并不是很多,《东游杂论》记载,夜游国擅御鬼,与鬼族相交甚密甚至每年会举办节日庆祝。夜游人奉其信仰,不信神佛。出征时有鬼神附体,有如神助,悍不畏死。”
薛省道:“鬼将兵。”
尤怜点了点头,“没错。在夜游国孩童一出生会寻一孱弱鬼魂,养其身边,陪其长大。”薛省对此并不了解,前世他到夜游国一片破落,自然不解。
“鬼阴气重,何况是小鬼,哪怕是孱弱的魂体也不能掉以轻心。”
尤怜:“这我也不是很了解,但听我父亲说,这些婴魂会放置在至纯至净的地方,少有怨气。”
“你父亲?”
尤怜眼睫低垂,“父亲爱游历,我少时会听他讲些风闻趣事。”
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掐住话头转移,“对了,你刚才说的陪其长大是何意?”
“问得不错。”尤怜避开薛省那过于关注的眼神,道:“世载不明,上修界不乏人拜访过夜游国,且一无所获,仿佛这能力是天生的。”
薛省道:“天生的?那可有趣了。有异能者少,不足为奇,一国之人都有异能,那就奇怪了。”
尤怜点了点头,“嗯。路上多打听夜游国的事,毕竟书载不多,且年岁久远有些作古。”
或许连尤怜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讲这话的时候有多认真。让他想起水芙镇起舞时的惊鸿一瞥。他这人做任何事都是认真不服输的样子。
有点倔强又让人莫名觉得……可爱。
忽然之间,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发现这人有个特质,他一见到他就笑,一笑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他喃喃自语道:“明明脾气那么怪,怎么总能让我开心?”
有夜风吹来,薛省直颤颤打了个寒战,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尤怜拿过毯子给他披上,没好气地道:“冷也不知道盖毯子,你是要冻成雪人吗?”
薛省拢了拢暖暖的毯子,上面还留着尤怜温热的体温,心想这人是半点不吃亏,刚不久说他是个泥人,今现在就要讨回来。
正当薛省胡思乱想的时候,手里被塞了东西,入手生温,摊开手掌借着月光看清,这是一块品相极为不错的炎温玉。
这个角度薛省恰好可以看到,尤怜嘴角勾起的浅浅弧度。他说,“生辰快乐。”
薛省握着手里的玉佩,问道:“你昨天不是送过我生辰礼了吗?你忘了?”
尤怜眉头一皱,“你不喜欢?”
薛省笑道:“哪有不喜欢收礼物呢,又不是神。更何况你送的。”顿了顿,补充道,“神也会喜欢。”
“剑穗。”尤怜道。
薛省从储物袋里取出剑穗,“怎么了?”
尤怜沉默不语,小心地扯开剑穗的脉络,将炎温玉串了起来。剑穗摇身一变成了玉佩,把玉佩系薛省腰间,“这炎温玉昨日就该给你的,几天下雨路程耽误了些,晚了一日。我瞧不见送什么礼物给你,只好把先打好剑穗给你送来。”
他语气顿了顿,“这份礼,可还喜欢。”
薛省高兴得狐貍尾巴都要摇起来当扫把使了,“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尤怜眉峰扬了扬,嘴里低浅发出一个“嗯”,“我在你寝居另外备了一份礼物,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东西?”薛省眼睛都要射出光。
尤怜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手指抵在唇间,低声道:“秘密。”
声音压得低,嗓子卡着点哑,勾人心弦。这两个字吐出来,简直是隔靴挠痒,欲罢不能,他现在恨不得飞去自己的狐貍窝,翻个底朝天,一睹为快。
嗷呜了一声,“尤怜,你怎么变这么坏?”那表情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自然师承有方。”
某人的厚脸皮难得染上了红晕,“哈哈哈哈哈,说的应该不是我,毕竟我这么根正苗红的一个人。”
尤怜:……他的嘴角抽了抽,“少说闲话,信呢?”
“信?不在我身上啊?”
尤怜的眉心突突跳了两下,头疼,“那在谁身上?”
“路清野。”
薛省飞快地跑回帐篷里,只是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有些错愕,今天的风好大啊,看了眼堵在风口的尤怜。
“傻。”他这样评价。
推了推睡得正香的路清野,“信呢?”
路清野还迷糊着,不情愿地掀开眼皮,“什么信?”
“委派的信。”
“我包袱里。”说完路清野从储物袋里扔出一个包袱,“自己找,困死。”说完倒头就睡。
虽然说有人守夜,但有点戒心好吗,要是按照画本子的剧情,挺不过两页就得退场。薛省打开包袱,东西不多,一沓符咒,药瓶杂七杂八都有些,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封信,正准备拿信就走的时候,信件下压着的匕首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匕首很旧,还有很多个小豁口,整体并无任何的装束,刀柄处刻了千屈草。很朴素的一把刀,跟路清野整个人不搭。
薛省着急回去,也没多想,给他整理好就出去了。没人打扰,帐篷里的人睡得更沉了,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沉沉地睡了过去。
薛省找了个巧妙的位置,坐在了尤怜的左边,尤怜眼皮一挑,拍了拍他右边的位置,意思再明显不过。
薛省道:“热。多吹点风解燥。尤怜你送我这个很好用,身上暖烘烘的,以后都不怕冷了。”
“妨碍着我了。”说完直接不顾薛省的反对把他拉回来他原来的位置,“别乱动,坐着就好。”
薛省:……这是什么理由。他坐下趁机亲了下尤怜的侧脸,带着灼热的温度。尤怜耳朵刷的通红,摸着还残留他温度的脸,“你干嘛!”
“亲一下不行啊,小气!”
尤怜气急,这是小气,一天到晚就知道卿卿我我,没个正形,搞得他都色令智昏了。
信封用的是内外双封,外面是很普通的外封,里面则是朱笔龙飞凤舞写下夜游国三字。用朱笔题字,两人微微提了口气,看来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薛省拆开信件,里面却是什么也没有,挖到底才堪堪挖出一小截指骨和字条。字条很简短,根本看不出什么线索。
“永夜已至,长昼不复,夜游大难!”寻常委派都是写好何处作怪,哪有异样,再不济也有个线索。哪像这个,摸不着二丈头脑。
没办法,只能从那截指骨下手,薛省闻了闻,“有鬼气。”
尤怜道:“正常,”他指着信封蹙眉,“这有脂粉香气,味道颇为艳俗,是艳鬼的味道。”
薛省低头嗅了嗅,味道很糅杂包容百味,但里面确实糅杂一股很重的脂粉味道,“还真有,尤怜你鼻子真灵啊,话说这堂堂一个千乘之国竟让艳鬼送信,倒是少见,奇事!”
尤怜摇了摇头,“并不是,我问过当时薛省委派的弟子,他说来的人并不是位风尘女子,而是穿得很素净的村妇,也穿过了山门大阵,并无异常。”
寻常鬼怪若化身人形,现于人前必须是以生前模样。
“那就古怪了?嗯……唉,反正到夜游国自会水落石出。”
“永夜已至,长昼不复,夜游大难!”尤怜仔细斟酌这句话,试图拆解点意思下来。
薛省在旁边有点焦急,“有头绪吗?”
谁知话音刚落,尤怜手里那段指骨竟然燃烧了起来,诡异的青色火焰,他痛呼一声,很浅,手心被烫红了大片,手掌止不住地颤抖。
薛省眉头狠狠一皱,抓起他的手,“怎么了?”尤怜吸了口气,“不知道,突然就烧起来了。”
此时那段指骨还在燃烧,靑幽色的光透露出不寻常,奇怪的是它不会灼烧到地上的草地。
薛省打开尤怜的手掌,除了被灼伤以外手心还冒出微微的黑气,薛省拿出一个药瓶,“忍着点,有点疼。”唇紧紧地抿着,薛省眼眸浓黑,往伤口吹了口气。
“还疼吗?我轻一点。”尤怜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不疼。”
薛省担心注意他颤抖的语气,更小心了,动作轻柔得像是呵护一件珍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指骨的火才差不多熄灭,此时刚好子时过半的阴时。尤怜看着被包成粽子的手,不知想些什么勾了勾唇,其实真的没多疼,是有人心疼的缘故。薛省揣起来那截指骨,为防万一,放到了盒子里。